0116 繭
赤骨天梯最新章節
這一段通道不算長,卻著實很深,赤估摸著一行人已經下到了地下三十來丈。
四周氣息愈加陰森,猶如墜落了陰曹地府一般。
這個地方不對勁。
赤也不是沒到過深深的地底,畢竟地下鎮魂城整個就修建在地下,比此處還要深的洞穴也不是沒有,可卻沒有哪個洞穴比此處還要陰寒。
赤正暗中思忖,前方的洪衝卻是停下了。
赤急忙抬頭,卻見一扇石門擋在眼前。
門上雕刻著一隻栩栩如生的怪物,其狀如猿,白首赤足,不是凶獸朱厭又是什麽!
傳說朱厭現世,天下必然大亂。
此處陰寒非常,石門上不雕刻壓製煞氣的辟邪獸,卻偏偏弄上一隻惡獸朱厭,不得不讓赤懷疑此處建造者的目的。
洪衝似乎對此習以為常,隻見他將右手食指咬破,在朱厭微張的口中輕輕一摁。
朱厭雙目綠光閃爍,石門隨之轟然洞開。
“啊?”
赤和熊同時倒吸一口涼氣,她們怎麽也想不到,眼前竟是這般場景!
一個兩人高的破裂大“繭”直立在石室中央,周圍一圈圈的,跪著上百個“人”。
那些人手臂被捆在身後,雙膝和頭顱著地,渾身焦黑一片,就這麽弓著身體僵硬地死去。
再進一步觀察,赤發現這些人就像被吸幹了一樣,身體異常枯槁,雙眼外凸,顯然是死不瞑目。
到底是誰,為了怎樣的目的,把這些人弄成這等死狀,光是觀看就已經令人毛骨悚然了!
“這裏發生了什麽?”赤聲音幹澀地問。
洪衝垂下眼瞼:“不知道……我……醒來……就在……”
說著,他抬起右手,食指正指向那個破裂的繭。
赤心裏咯噠一聲,似乎抓住了什麽。
她向石室的邊緣挪了挪,強忍惡心看向眾屍體身下的地麵。
果不其然,赤很快發現在屍體的頭頂下方,蔓延出一條墨色的細線!
“可以進去嗎?”赤深吸一口氣,問道。
洪衝略帶驚訝地看了赤一眼,似乎很奇怪這樣令人不適的地方竟然會有人主動提出進去:“嗯。”
洪衝率先邁出一步,走到了屍體之間的空隙裏。
什麽也沒有發生。
於是洪衝便大踏步地向繭走去。
赤定定神,循著洪衝走過的途徑也跨入了石室。
“誒赤!”熊一把拉住赤的手臂,“不要進去吧?這裏的氣氛好奇怪哦,這些黑咕隆咚的人萬一攻擊你怎麽辦?”
赤聽熊如此一說,心下也有些動搖。
石室中可是有上百具屍體,這裏又是僵屍橫行的九幽澗,再加上此處比之屍骨長廊等處更顯怪異,若是這些死人都變成僵屍跳起來,即便全是煉氣期也夠她喝一壺的。
正在赤左右為難之際,洪衝慢吞吞地出言道:“我……就從……此處……蘇醒。”
對這個僵屍小哥的來曆,赤可以說相當在意。
她連忙望向聲源處,看見洪衝已經到了繭的邊上,以手撫摸破裂繭的邊緣。
赤咬咬牙,拍了拍熊的腦袋:“你先留在這裏,萬一有什麽突發情況咱們好做個呼應。”
對赤的決定,熊雖然不解,卻還是答應了下來:“咦?好吧。”
它四肢撐在地上,身體微微下沉,警覺地觀察著四周的情況,隨時準備暴起。
赤同樣不敢放鬆。
她盡量放輕腳步,一邊向洪衝靠近,一邊仔細查看屍體的情況。
沒有動靜。
赤走得很慢,每走一步,腦中的思路就更清晰一分。
待她走到繭的跟前,一套完整的圖案已經繪製完畢。
整個石室以繭為中心,鋪設開六道墨色圓環,圓環又與每具屍體的天靈蓋相連,好似在汲取他們的能量。
這個猜測並非臆測,因為每一圈圓環相互之間又以墨色線條相連,最裏麵的圓環從四方延伸出四條粗壯的墨線最終匯入繭的底部,再如根根血管一般由下至上布滿了繭的表麵。
赤吐出一口濁氣,蹲了下來,左手向離自己最近的一具幹屍伸去。
洪衝看著赤的動作欲言又止。
赤沒有注意到洪衝的變化,她的手已經觸到了幹屍的頭顱。
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那就不要猶豫了。
赤下定決心,扶住幹屍的後腦勺,將他微微抬起。
沒有出乎赤的意料,這幹屍真的早已被吸幹,連腦髓估計都幹枯掉了,頭部輕如空木,赤稍微一提,便離開了地麵。
當赤看清幹屍天靈蓋上的狀況,即便有心理準備,還是一陣反胃。
那屍體的天靈蓋破開一個月牙形狀的洞,大腦不翼而飛,隻留下黑色膠體狀的東西黏糊糊地粘著地麵的墨色線條。
眉頭緊鎖,赤緩緩放下幹屍,站起身來瞄了洪衝一眼。
好似漫不經心的一眼,卻讓洪衝明顯一顫,像做錯事的小孩一樣低下頭,望著自己的腳尖不敢吱聲。
赤收回目光,轉而觀察起石室來。
這間石室除去她們進入的石門,在兩側還有兩道青色的門扉。
“那邊的門你能打開嗎?”赤向側門揚了揚下巴。
洪衝正待搖頭,卻對上赤的眼睛。
這是一雙表麵平靜的眼睛,可是從中卻透射出一種不容置疑的光彩,莊嚴威儀,和平時的赤判若兩人。
已經送到嘴邊的話頓時消散而去,洪衝也不知自己怎麽了,就像被震懾一般,鬼使神差地回應道:“能。”
“好,我要去看看,你來開門,”赤向著門邊警戒的熊招手道,“過來吧。”
赤移開視線的瞬間,洪衝如蒙大赦,逃跑一般奔向石室一側的青石門。
與赤稍微拉開距離,洪衝才驚覺。
自己方才是怎麽了?竟然在害怕?
自從以僵屍的身份蘇醒,洪衝雖然知道恐懼是什麽,卻從未親身體驗過。
這種認知非常微妙,可是無論是遇到什麽,醜陋的僵屍也好,強勢的敵人也要,未知的未來也好,從來沒有哪一樣讓他生出退縮的情緒。
然而這一次,僅僅是被赤盯著,他就感覺到了從未有過,卻十分清晰印在他腦中的情緒畏懼。
正因為從來不會有事物讓他動容,這一次,他才能如此明確地對比出自己心境的變化。
可是怎麽會有這樣的感覺?
不可思議的是,洪衝不認為赤對他產生了敵意,也不認為赤的實力超過他,但就是抑製不住自己驚惶的心情。
為什麽?
隻可惜,現在這個問題對於閱曆尚淺的洪衝來說實在太難了一點。
他得不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