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喪鐘的迴響三
肖恩騎在馬上，東倒西歪的樣子看起來有些萎靡不振。胯下的馬兒完全不能體會主人的心情，撒著歡兒咯噔咯噔疾馳如飛。
天色剛剛蒙蒙亮，一個百人騎隊就從領主府邸出發。騎兵們熟練的駕馭著自己心愛的坐騎，穿過大街小巷，不時粗暴地大喝趕走擋路的平民。
一路上雞飛狗跳，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餘輝城的異教徒又打過來了。好在每當這個時候，治安官先生熟悉的嗓門總會響起來。平日里人憎狗厭的肖恩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人悄悄喜歡了一把——再怎麼討厭的高音喇叭，總比北面的敵人要強得多。
當然肖恩是不能領會這種心情的，恰恰相反，他現在只想找一張大大的床，能滾上七八個跟斗都掉不下來的那種。
距離那場變故已經快要一個月，城裡面能整理的地方都整理了，除了地上多出幾條巨大的裂縫，貧民區幾乎被夷為平地，富人和貴族損失了不少房產和人力，其他的也跟原來沒有太大的區別。
硬要說的話，倒塌的好大一段城牆算不算？多出來的好多帳篷算不算？突然多出來的乞丐和小偷算不算？……
都不算！肖恩不管那麼多，治安官先生只關心一件事情——不要鬧事！不管是老領主在，還是換了新領主，誰不老實就砍死誰。砍死帶頭的，剩下就老實了，這是肖恩多年的經驗！
昨兒晚上又是一個不眠夜。忙完了最近那些麻煩事情，好不容易想睡個完整覺的治安官，才剛鑽進熱乎乎的被窩，就被屬下的士兵揪下了床。暴躁的治安官發誓要砍死鬧事者的全家，絕對說到做到！
平日里耀武揚威、威風八面的城防軍士兵，在暴怒的長官面前乖的像是一隻只鵪鶉。他們大氣不敢喘，幸災樂禍的偷看那個叫醒長官的倒霉鬼。
倒霉鬼很有覺悟，這麼多年他早就摸熟悉了這個上司的性子——用最快的速度說明事情的嚴重性，無數次的實例證明了這是最好的辦法。
「亡靈法師，一個或者兩個。他們在貧民區偷偷製作憎惡，情況很緊急。」
……
繁花與啟冰之月，天氣漸暖，趨於炎熱。
肖恩騎在馬上，閉著眼睛，鼻子裡面聞著野外不知名的花香，覺得有些痒痒的，心裡卻想著昨晚上的亡靈法師。
雖然沒有親眼見到法師，那傢伙逃的很快，是個老手！治安官以自己多年的經驗擔保。但可以確信是亡靈法師無疑，那渾身散發著爛肉氣味，如同破布縫合起來的胖大亡靈生物是做不了假的！
憎惡！這已經算是中高階的亡靈生物了。雖然品階有高有低，換句話說，質量有好有壞，不過就算最差的那種，也比骷髏士兵，食屍鬼，殭屍這些強得多。
朱利安同樣騎在高高的馬上，與肖恩並排同行。這個黑臉大喇叭看起來很困的樣子，時不時的點一下頭，左搖右晃，但就是不掉下馬來。
「肖恩！」朱利安大喊了一聲。
肖恩猛的驚醒過來，伸手就去摸掛在腰後面的騎兵短劍，不待人反應過來，蒼啷一聲劍已出鞘，整個動作乾淨利落一氣呵成。
「什麼事！」他大聲的喝道。
鴉雀無聲。城防軍士兵和新組建的領主近衛都一聲不吭，不過肖恩耳朵管用的很，他明明聽到有奇怪的吭哧聲，有人在憋著笑？
小鬍子賈斯汀咳了一聲，隔著朱利安，他對并行的肖恩說道：「馬上就要到了。」
賈斯汀爵士最近被任命為領主近衛軍的隊長，這個職位雖然不見得有別的位置那麼重要，但毫無疑問是領主最信任的心腹。
對此賈斯汀心存感激，特別是他剛剛辦砸了上個差事的情況下，今天來青梅院，就是要彌補上次的紕漏。如果領主滿意的話，說不定爵位還能升一升。
要知道，上次隨老領主康斯坦丁伯爵一起失蹤的人裡面，可有不少人留下了空的爵位。雖說子承父業，但也不乏後輩不爭氣，沒有資格繼承老子的爵位這種情況，對賈斯汀來說，這就是機會。
肖恩摘下頭盔掛在馬背上，撓了撓亂成一團的頭髮。也不知道有多久沒洗過了，只是略一撩撥兩下，那紛紛而下的白色黃色，有些是泥土灰塵和乾涸的血漬，有的則是不知名的可疑小玩意。
「哦！」他解決了頭上的小煩惱，好不容易坐直了身體。怎麼說朱利安也是新任的領主，就算心裡再不待見他，表面上的起碼功夫還是要有的，流於表面的尊敬也是尊敬，對不對？
特別是，「朱利安這個人雖然貪花好色，最近的脾氣也變得古怪的很，不過還是很有識人之明的！」肖恩摸著自己臉上的大鬍子，暗暗評價道。
這是當然，喪鐘城和木槿花家族的精銳力量在神殿之役中幾乎一掃而空，朱利安不得不開始重用一些原本不怎麼受重視的傢伙。
比如這個出了名的「凈街虎」肖恩——這個外號據說還是維克多偷偷起的，朱利安難得的對此表示贊同，想要他同意維克多的看法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肖恩被任命治安官兼任城防軍隊長的職務，這幾乎就是把整個喪鐘城交給了他。這是對肖恩的肯定對不對？
有人肯定自己的能力，大鬍子還是很高興的。當然工作量也是直線上升，「凈街大隊長」從此連城建工作也要負責起來。這是當然的，城牆不修起來，這城防軍隊長晚上哪裡睡得著？
「順便把那些倒掉的房子也一起處理了吧！」這是很有識人之明的新領主朱利安的原話。大鬍子只能捏著鼻子看著一邊偷笑的市政官員，凈街大隊長表示壓力很大——多少年了，我都是管殺不管埋，管拆不管建，沒想到才剛換了新領導，就節操不保！
肖恩拿過水壺，胡亂抹了一把臉，看看遠處若隱若現的莊園，道：「還早著，急個啥。」
朱利安最近對這個老兵油子有了些經驗——有什麼事情，只管吩咐，禮儀什麼的，基本是別抱指望了。
「昨晚上的亡靈法師沒有抓住？」朱利安問道。
「是今天早上。」肖恩用他認為的小聲音嘀咕了一句，可惜高音喇叭品質太好，再怎麼掐小了音量，也和打雷差不多。
朱利安臉黑了一黑，四下掃了一圈，用眼神給那些開小差的士兵一點點教訓，總算制止了部下的笑聲，勉強維護了領主的威嚴。
他決定不理會這個話題，道：「據說那亡靈法師招出來了憎惡？那種大個子的縫合怪？」
「不是招出來，是縫出來。」大鬍子肖恩一不小心又說了實話，他混若未覺，自顧自的續道：「不過是個劣質品，那邪惡的亡靈法師就地取材，把我們沒來得及處理的屍體拿去用了，倒也是省事的很。」
「正好那些屍體已經發臭了，東一具西一具到處都是，苦工們都不願意去處理。那法師辛辛苦苦把他們弄到一起，還縫起來……」肖恩嘴裡嘖嘖的感嘆了兩下，道：「難道亡靈法師都不吃飯的嗎？還是說他們根本沒有嗅覺？那種黏糊糊的東西他們竟然可以擺弄來擺弄去。」他露出佩服的表情。
賈斯汀忍不住插話道：「那些屍體就沒有人管？一定要你們來處理？他們家裡人呢？」
肖恩隔著朱利安給小鬍子爵士一個大大的白眼，「反正我最近是沒空，市政廳的那些傢伙連活人都管不過來，哪有多餘的人手管那些。」
「家裡人？」大鬍子望著遠方越來越近的莊園，山中的晨霧黯淡了遠山，朦朧了草木，只看到有很多士兵的輪廓，他們已經先到一步，封鎖了那片地方。
肖恩道：「全家都死完了，誰還顧得上誰？」
他頓了頓，又道：「那亡靈法師至少讓他們團聚了，不是嗎？」
賈斯汀爵士被他堵得說不出話來，想象著一家人連同左鄰右舍一起，被拆散了，又縫合在同一座肉山裡面，小鬍子感到胃裡面一陣噁心。
「那亡靈法師什麼來頭？」朱利安更關心這個問題，有組織和沒組織的亡靈法師破壞性是大大不同的，他問道：「該不會是南邊跑過來的吧？還是西北面？」
肖恩明白朱利安的擔憂，南邊指的優曇，那邊大大小小的黑暗領主都是些無法無天的主，要是趁喪鐘城空虛的當兒，來這麼一下，那還真是夠嗆。
西北面，那是死亡之都直轄。肖恩覺得根本不可能，那地方早就封閉不知道多少年了，朱利安畢竟還是年輕，遇到點事情就沉不住氣。
「果然還是離不開我這樣的老手幫忙啊！」肖恩心中不無得意的暗暗表揚自己。
「都不是。」所以肖恩回答的很肯定，他有足夠的理由和信心，道：「不過是兩個游兵散勇，要不是跑得快……」
肖恩猶豫了下，很快給出了處理方案：「我就把他們抓過來，給我們把剩下那些屍體一起處理了。」他暗暗高興，為自己的機智得意不已。
賈斯汀吃了一驚，被這個答案弄得說不出話來——這個傢伙是昏了頭吧？什麼時候喪鐘城還招聘亡靈法師了？
「這樣不大好吧？」小鬍子反駁道。
肖恩不屑的道：「有什麼不好？反正那些反對的人都回不來了。」他指的是那些跟老伯爵一起進入神殿遺迹的人，都是些舊日支配者的信徒。儘管這些人的信仰並不單純，但肖恩是不理解這些的。
「你有把握就好。」朱利安對肖恩的專業能力還是很信賴的，區區兩個流浪法師，不值得他再多問。
所以肖恩又小聲的嘀咕一句：「好像有一個叫『班』？」的時候，朱利安也沒有在意。
「奇怪，好像在哪裡見過？」肖恩自言自語，開自己的小差去了，把他的頂頭上司領主大人丟在一邊不再理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