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團滅
天色已經完全黑暗下來,獵貓形態的唐墨並沒有像以往那樣對黑暗充滿不適的感覺。黑暗視覺能讓他清晰看到二十公尺以內的一草一木,更遠的距離沒有那麼清楚,猶如隔著一層毛糙的玻璃。距離越遠,這種隔膜越強烈,直至百公尺外只能看到樹木模糊的影子。
這是完全黑暗環境下的視覺,如果稍微有一點點光源,即便是光芒微弱的昏暗環境,沼澤獵貓的視野距離都將被大大放大,近乎像是白晝那樣的感覺。
黑暗視覺下,唐墨跟隨著「橙」無聲無息悄聲前進。並不是每一隻獵貓都像他這麼安靜,不時有獵貓發出呼嚕呼嚕的低吼聲音,這是它們在召集同伴。
沼澤獵貓平時喜歡獨居,它們沿襲了貓科動物高冷的習性,只在捕獵的時候協同合作。即便看似不是那麼強大的對手,獵貓們也不吝嗇給予最強的合作攻擊,這是一種練習,更是一種警惕。
獵貓最喜歡的食物是各種類人生物,它們一代代傳承下來的本能告訴它們,這些直立行走的獵物往往有著與外表不相稱的實力。無論是高高瘦瘦的弓箭手——這是獵貓對精靈的印象,還是那些矮矮壯壯的鐵疙瘩——這是獵貓對矮人的看法,都不像他們表面那樣無害。稍有大意的話,獵手反而會變成獵物。
四周匯聚的獵貓越來越多,唐墨大略數了一下,已經超過一百隻了吧,看起來它們將要面臨一個棘手的敵人。如此數量的獵貓應該已經聚集了附近數十公里方圓的同伴,這種呼朋喚友的行為讓唐墨想起來狼這種犬科動物,區別在於獵貓更加聰明,更加危險。
遠處的視距一下子增加了不少,這是火光帶來的更大視野。唐墨瞪大了同樣黃色的眼睛,那遠處確實是火把沒錯!星星點點的火把每隔十幾米就有一支,由左至右,由近到遠一直延伸出去,不知道通向哪裡。他心裡生起明悟,這就是光明之路!火把組成的道路指引著通往神殿深處的方向,在白天並不明顯。但在這黑漆漆的夜晚,寒風的呼號、野獸的低吼,還有潛伏於黑暗中的未知危險,火焰驅散了這一切,帶來身體表面的溫暖和心靈深處的感動。
火把的照映之下,唐墨分明看到一群人簇擁在其中一個火源之下。以此為基礎,他們點燃起更多的火把,借著火光唐墨能看到他們臉上劫後餘生的慶幸,還有忐忑不安的神情。
是他們!胸口鳶尾花的徽記表明了這些人的身份,正是好不容易殺出觸鬚怪巢穴,又被沼澤獵貓群盯上的傭兵們。他們衣斜甲亂、蓬頭垢面、狼狽不堪,只有井然有序的隊形和手中鋒利的刀劍才顯示出他們還有相當程度的戰鬥力。
火把帶來的光明讓傭兵們得以第一次看清自己面對的敵人,他們並不是什麼知識豐富的人,然而對於沼澤獵貓這樣的食人物種還是有所耳聞。
世間的魔獸種類多變,千奇百怪,除去特彆強大的那一些物種,吸引人們注意力的要以那些危險的生物為首。什麼樣的生物最危險?兇殘?狡詐?邪惡?都不是,吃人的魔獸才是最危險!
因為食人,它們可能在任何地方、任何地點攻擊人們,不需要額外的理由,食物本身就是最大的理由。所有的類人生物最不願意麵對的就是這些獵手,它們不像別的魔獸那樣,只有領地被侵犯,或者感到被激怒才會發起攻擊。
現在出現在這裡的沼澤獵貓,就是其中一種危險的生物。適宜的主場環境,個體的不俗實力,以及群體帶來的合作優勢,讓鳶尾花傭兵們有了決死的明悟。
光明之路上的火把對這片沼澤里的生物有一定的威懾作用,它們一般不敢輕易靠近。然而戰鬥一旦開始,心中彷彿有一根弦被崩斷。一隻又一隻的獵貓跳進火光照射的範圍,不斷衝擊著傭兵的防線。
幸運的是,夜晚燃起的火炬之路,把沼澤天熱的分為兩塊區域,沼澤獵貓們只是從一個方向襲來,傭兵們避免了被包圍和腹背受敵的窘境。
「不要慌!不要亂!……」克利福德站在火炬下大聲指揮著,聲音遠遠傳進黑暗的夜幕中去。前排五六個傭兵牢牢緊握手裡的盾牌,不時的用力揮起,努力頂開撞在上面的獵貓。右手緊握短劍,看準空隙狠狠刺出,帶出一蓬又一蓬飛舞的血花。
負傷的獵貓痛苦的發出嚎叫,有的明智地退了下去,讓同伴上前。有的失去理智,更加瘋狂的攻擊,傭兵的防線搖搖欲墜,不一會就有人受傷,被站在後面的同伴替換了下去。
沒有法師的支援,傭兵們只是在徒勞的被動防禦,即便還有兩個弓箭手,也是杯水車薪。弓箭手不達到一定數量,很難對很多數量的敵人造成實質性損失。弓弦不斷響起,一根又一根箭簇越過同伴頭頂,飛向它們的目標,只是效果不怎麼好。
克利福德分明看到一些獵貓身上發出一層白光,猶如隔著毛玻璃變得朦朦朧朧,位置難以確定。
「朦朧術……」克利福德面上木然,喃喃自語,傳聞中沼澤獵貓確實有這種類法術能力,這可是2級的法術!一個普通的法師從學徒到熟練掌握2級法術,不知道要花費多少心血,然而這種魔法獸天生就有這種能力!
朦朧術下的沼澤獵貓外形變得模糊,原本應該射進要害的箭簇一頭扎進那些不怎麼重要和致命的部位,或者乾脆就射了空靶。
傭兵們的陣型越發變得岌岌可危,一隻獵貓高高躍起,面對從半空撲過來的危險動物,對面的傭兵只能竭力握緊手中的劍,奮力刺向空中。
手臂完全舒展,卻沒有傳來想象中短劍刺入肌體的感覺,全力一擊而沒有打中的感覺,讓他一陣難受。可是怎麼會?為什麼沒有刺中?!做為身經百戰的戰士,這不可能啊!
還有,眼睛為什麼什麼也看不見?他想起剛才那一瞬間亮起的光芒。傭兵背對火把面朝黑漆漆的曠野,那個時候,漆黑的背景下有什麼東西閃了一下,好亮!因為被突然的光亮閃了一下,短劍不自覺地歪了一下,可到底是什麼東西?傭兵沒能繼續想下去,一隻毛茸茸的大爪子破開他脖子邊上的動脈,血液噴涌,全身一陣無力,黑暗籠罩了他的神識。
是光亮術……克利福德看得分明,少數的沼澤獵貓具有兩個以上類法術能力,光亮術就是其中之一。習慣在黑夜中捕獵的獵貓,憑藉這個能力可以輕鬆戰勝難纏的對手。不管是什麼生物,只要是帶眼睛的,在黑暗中突然被閃這麼一下,視力和大腦都會陷入短暫的失控,一瞬間而已,勝負就已決定。
失敗已經在所難免,突然陣亡的同伴讓傭兵的陣型大亂,闖進人群中的獵貓加速了這種崩潰,今晚的局面,有死無生!克利福德痛苦的拔出他的大劍,大步沖了上前,「都閃開!」
慌亂中的傭兵本能地聽從首領的命令,他們很快讓開了一條路。克利福德運起鬥氣,黃色的鬥氣籠罩在周身,劍尖處帶出數寸劍芒,他爆喝一聲,沖入獵貓湧入的缺口。這些獵手正為擊潰對手而興奮,鮮血讓它們更加狂暴。
克利福德身形合一,雙手持劍疾斬,只是一下,當先一隻獵貓的腦袋被切了下來,還帶著半片肩膀。克利福德腳下不停,踩著有節奏的步伐,一劍一個,不過幾個呼吸,已經有五六隻獵貓被他斬殺當場!
獵食者們的攻擊不由為之一滯,那一刻它們分明也感到了恐懼。不過也只是一會,對食物的渴望馬上重新佔據了上風,被打散陣型的傭兵和獵食者們的戰鬥變得更加激烈。不時有獵貓被刺傷殺死,也不時有傭兵慘叫著倒下,繼而被周圍的獵貓一擁而上,享受它們的勝利成果。
嘎吱嘎吱啃食的聲音在人類耳朵里是如此可怕,剩下的傭兵一邊戰鬥,一邊分心於這噩夢般的聲音,這讓場面更加不利,越來越多的人類倒下,進入食物的行列。
……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場面變得肅靜,人類的屍體橫七豎八倒了一地,肢體碎裂、血水橫流。捕獵者們暫時停止了用餐,它們虎視眈眈,一雙雙橙黃的眼睛就像一盞盞燈籠,注目著場上唯一還站立的人類,那個殺死了它們很多同伴的人類。
克利福德渾身浴血,甲胄變得坑坑窪窪、斑駁不堪,頭盔也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激戰之下,他已經身心俱疲,比起身體上的疲憊,全員團滅才是最讓他難以接受的事實。
他雙手拄著大劍,就那樣寂寞的獨自站在那裡,站在那些曾經是朝夕相處的同伴,現在卻是一堆殘肢斷臂的屍體中間。獵貓群中的唐墨遠遠看著這個強大的男人,分明感到了他內心的悲涼。
儘管是敵人的身份,但作為一個人類,唐墨看到另一些人被魔法獸擊敗並分食,心裡還是會感到不適,只能以自己並沒有親自動手參與來自我安慰。他心裡默默的想著,「很強大,但還是不夠強大啊!我以後可不能落到這種下場!」
同情管同情,不過唐墨是不會出手相救的。沼澤獵貓們也知道了這個敵人的難纏,它們緩緩圍了上來,只等待給他最後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