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廉價的死亡
「為什麼——」維基無力地問道，他無法接受如此突然的死亡方式會發生在自己的同伴身上。可以夫彷彿沒有聽見他的聲音，或者乾脆他整個人已經被無視了。
女王低頭俯視著謝爾的屍骸在地心的熔岩中慢慢乾枯，當最後一段屬於謝爾的法則逸散出他的身體，這個傳奇歸屬於這個世界的痕迹也就此宣告消失，他在這個地方，連復活的可能都完全不在了。
「為什麼要殺了謝爾……他可是……」維基喃喃地說，此刻這個小鬍子男人的臉上布滿了驚懼的神色，一貫整齊到有些女氣的髮式也散亂開來，上面還沾著些凝固了的灰塵，可即使狼狽到這個地步，不斷升騰的氣勢依舊圍繞著他的周遭，表面他傳奇的身份。
「他是傳奇，你們那個所謂的吉哈德盟約的使者，也是一個冒犯了女王陛下的蠢貨。」以夫什麼也沒說，但半龍人卡波訓斥的話語傳入了維基的耳朵里。
「可就算這樣，也不用殺了他！」維基不能理解。
「都已經這樣了，為什麼還不能殺了他？」這次是卓爾姐妹中的翠絲在發話，「難道你們地面世界的國王是可以被這麼冒犯的嗎？」確實，地面世界那些小公國的大公是可以被這麼冒犯的，傳奇階位的強者在地面世界的地位可要比那些凡人高地多。
「從進入我的國度開始，我就發現，你們似乎沒有認識到我的身份。」以夫淡淡的開口，但鏗鏘的話音激起了下方滾動的岩漿，火星在空氣中飛散。
「我們曾見過你的父親，與他一起抵禦過深淵的入侵，加爾哈德盟約上也有你父親老黑龍喬弗伊的簽名！」維基話中的我們是指他還有謝爾以及所有參加過加爾哈德聖戰的老人。
提起黑龍王喬弗伊，以夫的話多了起來，但依舊是那副興緻不高的樣子，「還是那句話，我的身份，你就算提到我的父親，可那也是在地面世界，在那裡，我不管他是什麼樣子的，但回到了地下，國王，那便是國王！你們——」以夫輕蔑的看著面前的男性，她一貫認為，身份與所處的環境有很大的關係，在上面，她可以和卡亞·卓合作，可以接受加爾哈德盟約的質詢，但回到了地下，她便是最高的王，沒有任何蟲蟊可以在這裡挑釁於她。
「哼，再說了，你們那份盟約上，有我的簽名嗎？」以夫不屑一顧。
聽著對方的話，維基有些呆愣，這樣的神情是不該出現在一位傳奇的臉上的，但今天他受到的刺激實在太多，於是此刻當以夫把地下世界與地面世界直接劃開，到這位喜怒無常的女王把自己和自己的父親也劃開界限，維基終於承受不了了。
加爾哈德盟約排遣兩位傳奇階的守約者到達地下城，來質詢以夫為何要幫助卡亞·卓襲擊卡薩巫師，維基和謝爾便是此次的使者，「明明盟約已經把你們和亡靈君主的事情撇開了，我們從未想過要針對你，和水銀協會的私人恩怨你為什要發泄到盟約頭上，不，你根本就是在反對加爾哈德盟約！」到此刻的地步，維基哪還能不懂，這個以夫根本就是對加爾哈德盟約有成見，這種成見甚至大到，連盟約派來的使者她都隨意殺死。
已經多少年沒有過了？自從第三次聖戰結束，加爾哈德盟約被簽訂，整個世界，無論地下世界還是地面世界都籠罩進了一種安定的氛圍中，戰爭和殺戮早已不在，維基無法理解，於是他語無倫次地開始發問，開始絕望地揮霍著自己最後的幾分時間，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也會像謝爾一樣被殺死並丟進岩漿里。明明，這只是一次簡單地出使，就像一次旅行。
沒來由的，這個女氣的傳奇回憶起了自己來之前與同伴的那次衝突，那個自己一直以來的夥伴，保護著一位人類的女貴族，意圖違背加爾哈德盟約的約定，那時候他還以為，這個世界，只有聖戰之後的那份盟約才是最保守的，可以保護這個世界的東西，還在為自己同伴的墮落感到悲哀。可現在，原來，早已經有很多人，開始不滿了嗎？
「一個男人這樣啰嗦地像女人，真是無法理解人類這個種族。」卡波並不是真得感到奇怪，他只是在單純地在羞辱面前這個過於娘娘腔的男人，說話的同時，半龍人長滿鱗片的手臂已經抬起，準備立刻殺死眼前的傢伙了。
「算了，讓他離開。」以夫突然開口了。卡波立刻收回手臂，醞釀的法術也就此消散，卡波沒有感到不解，但維基疑惑地望著面前的女王。
「你該殺了我，謝爾已經死了，只有我也死了，你才能拖延時間，守約者高層才能遲些發現。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反對盟約，但即使只是追求安全，你也該殺了我，杜絕地下城的任何信息傳回地上。」
「哈哈，你們人類真是有趣，要死了，那樣一通廢話，不用死了，又開始一通廢話，而且還求著別人殺死自己。」以夫這次是真得感到有趣，女王的微笑擺在了臉上。
維基依舊是很女性化的發音,但這次說出的話讓以夫開始有些肅穆起來，「我不是求著你殺死我，我這麼說只是讓你知道一點，我是個傳奇，我能認清所有的局面，並不愚蠢，也是想要和你說明，即使我再娘娘腔，但我能和你父親那一輩一起戰鬥，是有資格的，盟約並不該被輕視。」
地下城如今的女王，認真地看了面前這個狼狽的男人一眼，這個男人即使從她的角度看來，依舊是個會讓平常人厭惡的不太正常的傢伙，人類社會即使發展到再高的文明層次，道德的審核標準總還是那麼些，這和地下城的情形相差不大，任何怪異的不該出現的，都會遭到大部分本群體的成員的排斥，這個傢伙明明已經是傳奇了，也曾經歷過鐵血的聖戰，他不該在身上沒有一絲男性或戰士該有的氣概，於是，從剛才的話里，以夫找到了這份氣概。
「我承認，你的某些地方比你讓我厭惡的外表要好些，但你也該知道，我能在這裡和交談，也是要浪費我自己的時間的，如你下來這麼久所見，我的時間很寶貴，所以，我也就不再和你廢話了，我不會再企圖殺死你，但我需要你幫我做一件事。」
聽到以夫的這句話，維基並沒有露出什麼其他的表情，依舊那樣情景地看著她，等待著接下來的話。
「你，幫我帶一句話給你們其他的守約人，地下城現在的國王並沒有在盟約上簽名，那麼，老國王簽下的盟約，也就該作廢了！」以夫一揮手，術士卡波打算將維基送到新的傳送陣里，可這時候，讓以夫感到驚奇但又沒有出乎女王陛下意料的事發生了。
維基推開了卡波，先前走了幾步，然後躍進了岩漿里。沒有做出任何的庇護，魔力與法則的調動也沒有，以夫看著這個男人用這種很符合他氣質的死亡方式來抗拒著自己的意願。也沒有做任何的阻攔。
「據說，但凡那樣怪異的人類男性，總是因為喜歡上一個同類才會產生，所以我想，大概他是喜歡之前死掉的那個傢伙。」卡波低著頭看向下面的岩漿，沒有忍住和身邊的兩個卓爾說道。
「這就是人類戲劇中的殉情嗎，可那麼算的話，我們是不是就變成了裡面邪惡的那方？」一個誕生於黑暗中的黑暗精靈這麼問道，卡波誠實地點了點頭。
「終歸是個娘娘腔，死得都這麼讓人悲哀，一個跳崖死的男性。」另一個卓爾不屑道，卓爾這個種族一向是女性作為主體，所以她鄙視男性也是很正常的，卡波並不感到意外。
「可我說了這麼久，他聽完了才自殺，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感覺有些生氣。」女王陛下真得感到有些生氣了。任何人在發現自己做了很久的說廢話的人，都會感到的生氣。
「那怎麼辦？」卡波問道。
只見自己的女王陛下從王袍的某處摸出了一枚人類世界的金幣，然後丟了下去，金色偏暗的硬幣落入岩漿中，表面開始變黑，然後緩緩沉了下去。「好了。」頓時心裡舒服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