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曼多斯日常記事
一年之中的第六與第七個月，對於曼多斯這種鄉下地方的人而言其實除了熱一點並沒有什麼其他更深層的意思，死亡還是蝙蝠早就已是久遠的傳說，夏季的風到達這裡，雨水帶來涼爽的同時時常夾帶著連續的悶熱，大的河流沒有經過這，只靠一些較小的水塘和溪流還是能讓生活在這裡的人獲得足夠的水源，曼多斯並沒有什麼特產，小鎮上也沒有什麼名人，這裡的一切都是簡單的。
農夫們每日耕作，鎮子上很少的幾家商店也只售賣一些日常生活用品，其中雜貨店兼職了菜場，酒館兼職了旅館，這麼算來，這個小鎮各種行業似乎挺齊全的，就連教堂都不少，雖然教堂里只有一個孤單的神父，每日巴巴地等著別人去找他懺悔，好和他多說幾句話，這種事當然很少，這裡的所在太過於偏僻，那些農夫們又會做什麼壞事需要懺悔的呢，換句話，即使那些農夫做了壞事，那也要有懺悔的覺悟啊。
可是，這裡依舊是有貴族的，沒錯，貴族。
無論什麼時候，即使是一個世紀之後肖恩所生活過的那個時代，我們也不得不承認，這個社會總有一些人是凌駕於旁人之上的，我們還不得不承認，這些人中的一大部分是生下來就享有如此地位的，他們以後的名字還沒有被定義，但當下的這個時候，人們依舊用『貴族』這個較為古板的詞來稱呼他們。
肖恩映像中，現在這個時期正是人們所謂的自由與民主覺醒的時候，這個年代的人們開始渴望社會的認同與地位，也就是說，簡單的說，底層的泥巴佬們恰好開始反貴族了。
可能曼多斯的人們都快忘了，自己這兒是一塊貴族領地，很少看見自己的領主，也從幾十年前就開始只向帝國的政務官交稅：這個時代的貴族領地里都是交兩份稅的，一份上交給國王，一份上交給領主。肖恩作為曼多斯的男爵，缺乏金錢概念，又對那些農作物不感興趣，也確實不知道該怎麼收稅，而數世紀前，血族領地的稅收，額，是人口。現在這顯然不合法了。
曼多斯作為一個平凡的小鎮子，鎮上常年只有一些熟面孔活動，多為本地人，剩下的也只是一些常往來的商販，所以，當時間指向傍晚時分，小鎮唯一的旅館兼酒館的門前停下一輛少見的汽車時，街道上走動的人們不免多看了這邊幾眼。
肖恩一行並沒有在閃金城多停留，原因在於，肖恩似乎惹怒了閃金城的城主大人，某位美麗高貴的女士，所以只是在艾麗莎的白塔中停留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又收拾東西離開了閃金城，並於傍晚時分，倉促抵達了曼多斯，這個名義上屬於肖恩的小鎮子。
「為什麼我們要這麼急著走，那些東西我都還沒仔細看過呢，你明知道那些煉金模型中蘊含了怎樣的智慧，還有那些手稿，該死，有一份我忘帶了，都是你催的太急，還有這該死的車子太小。」傑克抱怨著跨出車門，然後一雙黃色的眼睛盯著面前這個二層小旅館，慢慢轉頭，示意肖恩，「我們就住這裡，該死的，有熱水嗎？」
「據我所知，熱水應該是有的，有嗎，侍應生？」肖恩彎著腰，把裝著兩隻貓人的籃子從車後座上抱下來，然後扶著一位位姑娘下車，「沒辦法，出去了這麼多天，古堡里估計都結了一層蜘蛛網，當時出去的時候預留在除塵法陣里的魔力不是很充足，我們得明天花時間打掃一下才能進去，今晚就先呆在這個旅館里吧。侍應生，怎麼還不來搬行李？」
肖恩不滿地轉頭，額，看見地上攤坐著一個年輕人，他應該就是這個小旅館里的侍應生了，只是臉色發白，牙齒碰得吱吱響，「妖精.……」他被傑克的綠皮膚還有尖耳朵嚇壞了，年輕輩們似乎都沒有見到過這樣的種族了。
「啪。」肖恩走過去一巴掌扇在他腦門上，「那是地精，蠢貨，快去搬行李。」說完肖恩走向櫃檯，「老闆，還有多少房間？」
旅館老闆是個白鬍子的老頭，年紀足夠大的他應該還有些見識，這時候老頭眯著眼睛也在看傑克，但卻沒有那種茫然的恐懼，一副還能適應的樣子，聽到肖恩這麼問，立刻回答，「五間房，先生。」
「那麼，傑克一間，緹夫一間，安妮一間，霍格卡達姐弟一間，我和艾麗莎一間。」肖恩點了點頭，「正好夠。」這是什麼演算法？
「為什麼我要和你一間，我可以和……」艾麗莎望向緹夫，肖恩也望向她，緹夫立刻搖了搖頭，艾麗莎又望向安妮，安妮的小臉上滿是困意，估計都不知道周圍人在說什麼，然後傑克被略過，艾麗莎剛打算過去抱住裝有兩隻小貓人的籃子，肖恩已經掐著少女的小脖子，低頭在她耳邊：「上次讓你跑了，你以為你還能跑多久？」，肖恩明顯地感覺到他的手心，少女的後頸上，汗毛豎起來了，大魔王滿意地點了點頭，微笑著跨步出去。
艾麗莎忐忑地跟著肖恩走向櫃檯，沒想到櫃檯里的白髮老頭卻瞪著眼睛說道：「根據偉大的……沒有結婚的男女是不能……」老頭嘴有點漏風，但大概意思就是，這仍然是個閉鎖的時代，社會道德的禁錮是不允許年輕人做出這種公然進入同一件房間並在其中休息的『下流行為』的，「切，老古板。」肖恩模仿者安妮平時評價他的語氣，毫不羞恥地鄙視著面前的老頭。然後在艾麗莎對這個白鬍子長者感激的目光中，屈起兩隻手指扣了扣櫃檯的桌面：「我是曼多斯的領主，肖恩男爵，你今年的稅收納十一，帝國稅另算。」
「啊，其實我……什麼都沒看到.……」又在艾麗莎鄙視的目光中，剛才還凌然正義的老頭立刻從身後的格子里抽出一串鑰匙，諂媚地遞給面前的男人，並附加了一句：「男爵先生，晚餐……怎麼安排？」
「恩，送到房間，還有立刻準備熱水。」肖恩接過鑰匙，點了點頭又挾持著身邊的小女伴，「樓上第幾間？」
「額，旅館就六間房，您是最裡面那間。」老頭難得順溜地把話說完，還擠了個男人都懂的眼神，話說這老頭做出這麼樣的動作，著實把艾麗莎給嚇到了。肖恩卻更加滿意了：「很好，我滿意，你今年的稅免了。」
蹬蹬的上樓聲里，肖恩哼著小調子，對於回到自己熟悉的曼多斯，他顯然是極其放鬆的，而艾麗莎也因為學到了社會道德是怎樣被踐踏而保持著內心的忐忑，亦步亦趨地跟隨著走上去了。
「小子，看什麼？」傑克的身高不夠，但嗓門還是夠的，地上的年輕人嚇得又抖了一下，可傑克這句話並不是對他說的，「我的房間，還有這些箱子都搬上去。」傑克揮手示意那個縮在櫃檯里的老頭快點。
「我今年六十……」老闆有些暈。「小子，我今年一百二十了。」傑克瞪著眼睛，也蹬蹬地上樓了。
只剩下小女巫緹夫，擺在大廳里的一堆行李，還有趴在櫃檯上已經睡著的安妮。緹夫看著老頭，又看了看地上那個軟掉的侍應生，最後目光在樓梯和那堆行李之間徘徊了一下，一跺腳，幾個箱子在魔力的托舉下飄了起來，向樓梯上飛去，然後她又伸出可愛的小腳踹了那個沒用的膽小鬼侍應生一腳，扶著安妮上樓去了。
老頭擦了擦眼睛，愣了一會，然後一拍桌子，「起來，你個廢物，還不快去送熱水，沒聽見領主大人在樓上嗎？」
「可是，那個渾身都是綠色的……」年輕的侍應生喏喏地回答，「該死的，那是地精，你沒聽你爺爺他們說過嗎，一種居住在山洞裡掄鎚子的比較矮的人。」老頭的說教讓樓梯上的艾麗莎一頭黑線。
「還有，你不知道嗎？」老頭俯身在櫃檯上，神秘這兩個字寫滿了整張分佈著皺紋與老年斑的臉，「我們曼多斯的領主，恩？」
小夥子剛打算爬起來，接著又趴在了地上，「是一個三百多歲的吸血鬼。」
……
就在肖恩跨進曼多斯這個小鎮的這間旅館房間里的那刻，遙遠的北域，一處雪山的山坳里，四個身影正緩緩地前進著。
「道格拉斯，你幫忙背一下基德。」
「是的，老師。」
「你們都是我的弟子，都將學習我的知識，並成為一個巫師。我希望你們能如同兄弟一樣親近。」
帕格斯姆的聲音從空氣中傳出，又很快被附近的雪域吸收乾淨。名叫道格拉斯的男孩彎腰背起了身後名叫基德的同伴，基德向他道謝，道格拉斯的眼睛卻看向了旁邊的雪上，這裡是這個男孩從未想象過的所在，他能在自己原本平凡的生命中遇見自己神奇的老師，並看到這樣的風景，他似乎該知足了，是的，該知足了，可是，一想到自己背上的這個人，這個和自己有著同樣身份的人，道格拉斯沉默了。
「他是北方人，卻在登雪上的時候趴在我的背上，就因為他的天賦卓絕，而我的天賦太低了嗎？」
「是啊，不是這樣還能是什麼呢，道格拉斯，你生來卑賤，你沒有父母，在遇見老師之前，你連名字都沒有，你的姐姐生了重病，隨時可能死去，你的命運悲慘，你該懂得的，你不是個卑微的又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