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狗頭
風雨來得極快，事情結束得卻極慢。
從卡亞·卓炸開紫藤堡上方的廣場帶出地下包括左多在內的十個囚犯，到卡薩巫師銀行門前的爭端爆發，加爾斯出現，擊退眾人後，摩斯在他的手指上無聲施法開啟獻祭法陣，然後左多與加爾斯這對三百年未見的父子在廣場上幾句話之間的決裂，而這時候那個倒在青苔與碎紙上的老巫師爬出了地坑，在黑暗中殺掉了八個想要逃走的傳奇，以這八個傳奇死後的靈魂進一步擴張他的法陣，地獄被開啟，銀色的漩渦捲動卡薩巫師們的半位面，老靈魂巫師帕格斯姆與加爾斯也友好地進行了一次交易，一切都在風雨中緩慢進行，變化，打破，重啟，瘟疫之雲被釋放，似乎今夜之後卡薩巫師們就該墮入地獄，然而空間賢者諾亞的歸來再次將帕格斯姆原本最壞的打算喚出，在諾亞將虛空之門的開口擴至更大之前，帕格斯姆被迫引爆了獻祭法陣，法則爆裂之下諾亞被捲入其中，生死不知，而卡薩的巫師們卻擁有了一個可以伸出手的窗子。
「退走吧，我會拖住他們。」帕格斯姆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和他們說了，關於法則之軀，有了提示接下來的修行依然是艱苦困難的，多說反而無益，一方面這些人的離去能將十三環水銀議會的目光聚集在他們身上，那麼針對靈魂巫師與亡靈巫師的行動也會延遲並且減小很多力度。另一方面，加爾斯·喬凡尼的諾亞還是需要一個活著的見證者的，今夜在場的眾人全部死去那麼那個老蝙蝠即使毀約也沒有人能阻止了，諾言這種東西，只要有人證實，那麼效力就是有的。
「如果我活下來了，算了……」老巫師似乎有些打算，對於這些和自己弟子一同來到的夥伴，並不知道自己的弟子與他們有什麼聯繫的情況下貿然提出什麼都是不理智的，同行者是摩斯與他們，並不是自己。
卡亞·卓可能理解了老巫師的想法，「如果，你真的能活下來，我們守望者必然會歡迎您和您的夥伴，無論是作為同伴還是合作者。」半巨人說完這句話就走進了雨幕中，以夫緊隨其後，卓爾與龍血術士也是一樣。轉眼之間，老巫師環顧四周，整個空蕩蕩的廣場上就只剩下邊緣的屍體還有天上的雨了，對著地上的一灘積水和遠處的火光，老巫師梳了梳頭上的亂髮，「原來我是這樣的。」這個原本屬於十三環水銀議會的巫師，在捅了巫師即狠且重的一刀之後，卻只是在一灘積水裡看著自己的樣子，灰白色頭髮，蒼老的皺紋，消瘦的臉上面無表情，只有眼神依舊銳利，沒有被精神上的疲勞打敗。「你們該來便來吧。」
火光映照的天空中，雨水滴落成一種金黃色，似乎是神靈的血。
而黑色與銀色的破敗法陣後面，一直被阻攔遮掩的藍色虛空之門，那些紫色的虛空之靈們或許會喜歡這個與他們極為相近的色彩，法則渲染，幽深的虛空中黑色與紫色交織，一個身穿銀白法袍的身影走出，然後便是一聲吟唱：「庇護，元素，火焰。」紅色的火焰瞬間鋪開一朵巨大的蓮花，可這朵火元素的聚集體只有地上的凡人在驚嘆欣賞，地上那個蹲著大老巫師從積水的倒影上看見了卻絲毫沒有理會，而是緩緩起身，準備站立在那裡。
天空與魔潮緊鄰，所以這朵由元素構成的火蓮能夠在很容易的情況下不斷擴張，將那個幾乎已經全黑的漩渦包裹起來，似乎要將它吞噬，因為這扇虛空之門位於天穹之上，在能通過一人的情況下優先讓元素巫師進入，好在踏出虛空之門的一瞬間能夠借用天空上磅礴的魔力祛除擾亂空間的混亂法則，不得不說巫師們安排得非常正確，只是有一點是一直被困在半位面里的巫師所不能知道的。擾亂虛空之門的不是混亂的法則，或者說不只是混亂的法則，雖然最後獻祭法陣爆裂開之後確實有很多破碎的法則之線溢入虛空之門中，但在那之前與之後，一直都是地獄的力量在封禁這扇門。
帕格斯姆一直奇怪，以往的死靈巫師們開啟獻祭法陣，只要用一些魔法材料或者小魔獸的血肉就能召喚來地獄生物，哪怕只是一個黑武士，骷髏兵，但這證明法陣的聯繫是正確的，而今夜，摩斯，金鬃獅人，還有另外八個傳奇的靈魂，更何況之後那場暴亂和瘟疫中一定也有死去的凡人，如此之多的祭品法陣中卻空空蕩蕩，一直沒有地獄的使者前來主持法陣和維持通道，這不僅降低了法陣的力量也加劇了帕格斯姆自己的消耗，所以原本以為能將那扇虛空之門連帶後面的半位面拖入地獄的帕格斯姆這才踏上了如今的末路，可是失望並不是一直在的，就像希望總不在一樣。
當紅色的火元素融入那個法陣之後，一個蒼白的骷髏兵從法陣中掉了出來，然後被空間風暴絞碎，再被外圍的火元素浸透融化，最後一團白色的骨頭渣掉在了廣場上，濺起了一灘水。這讓地上看著的帕格斯姆一愣，那是應召喚而來的地獄生物嗎？
老巫師抬起頭，然後就看見了璀璨的一幕，火蓮包裹著的黑色漩渦中，原本已經坍塌殆盡的銀色突然閃耀起來，然後一個個骷髏兵從哪些銀色片段中走出，被絞碎，燒化，然後是怨靈，銀色的光點在這些亡靈的死去中不斷變大，當銀色的光斑變大了一圈之後走出的便是比怨靈高了一階的骷髏獸，雖然它們粗壯的骨骼在魔力亂流之前依舊沒能逃脫被絞碎的命運，但那些亡者似乎失去了畏懼，源源不絕的死靈生物在法陣中被吞噬，銀色重新閃耀起來，而一旁的巫師無論怎樣也無法阻止，眼看紅蓮將要被撐開，虛空之門中終於又走出了一個巫師，身穿綠色法袍的巫師手上捧著一本厚重的大書，頁面翻動之間，巫師的手指上射出一個個細密的法則之線，當書翻到一半，巫師停下了手指，一層巨大的綠色荊棘樣植物紮根虛空而生，纏繞刺穿那個銀色的眼瞳，不斷走出法陣的骷髏首被扎在荊棘的尖刺上，然後龐大的荊棘叢一陣收縮，似乎要崩碎掉這個法陣。
眼看他就要成功了，如果不是那隻伸出法陣的手的話。
一隻帶著金屬護甲的蒼白色手掌伸出銀色的鏡面，彷彿普通人類戰士的手從另一個世界而來，跨越空間撐住了一根法則衍生的尖刺，然後黑色的氣息順著尖刺蔓延，直至整個荊棘叢由綠色轉為不祥的漆黑，再然後便是秋天一樣的腐朽凋零，「上位法則，侵蝕！」之前走出的那個元素巫師的嘴裡說出一句嘆息樣的話。
可那個鏡面中探出的不只是一隻手，佔據整個法陣的銀色其實很大，寬闊程度足以完整覆蓋地面上的那個廣場，而源源不斷走出的地獄生物在那隻手伸出的一瞬間停住了湧出的節奏，當綠色的法則褪去，紅色的花瓣熄滅，整個偌大的銀色鏡面上便只剩下一隻手臂，還有一個狗頭。
三頭犬。地獄的看守者。帕格斯姆的獻祭法陣非常強大，但老巫師畢竟不是真正的死靈巫師，他研究過死靈魔法，以靈魂之力也能推動法陣運轉，但，他不是真正的死靈巫師。雖然他們一脈相承，可是欠缺細節了解的帕格斯姆犯下了很多錯誤，當他開啟了法陣，一次性便獻祭了十個傳奇，傳奇階的靈魂與法則牽引，其中蘊含的東西強大且珍貴，很容易便吸引了高階乃至頂階的亡靈，地獄與本位面溝通，為的是新的亡靈，還是單純的生靈獻祭？都不是，亡靈不用進食，情感淡漠，**單純，但它們渴望法則，一切法則，地獄的其他位面的，高階亡靈吞噬法則以進階，頂階的亡靈讀取法則以掌握位面，這次的十個傳奇便是十個飽含法則的聚集體，端坐於蒼白平原王殿中的死靈君主也揮軍而來，骷髏的海洋中帶著無數怨靈，地獄不止有一位君主，但相鄰的位面里以十個傳奇階獻祭的召喚卻可能幾萬年才能碰見一次。
不但如此，地獄還有守門者，沒法直到地獄三頭犬到底是怎樣存在的，但似乎自地獄誕生，蒼白的風開始吹拂，三頭犬們便與亡靈開始了廝殺與戰爭。這次的死靈大軍依舊被三頭犬阻攔住了，法陣的波動太過劇烈幾乎波及半個蒼白平原，於是在帕格斯姆費力地維持法陣的那刻，地獄中卻已沸騰，無數的骷髏碎成骨渣，三頭犬的血液沾濕地獄的沙土，骨頭的碰撞聲，死靈生物由靈魂發出的低吼，利齒咬斷什麼的聲音，直到現在，那隻探出法陣的手與頭似乎說明了什麼。
一把白色的長劍斬落了那個狗頭，巨大的狗頭從天空跌下，火焰熄滅，張開的嘴中，厚重的威勢即使空氣中魔力也被迫消散，當最後一口黑色的氣息從它的喉管中被吐出，它的眼睛終於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