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十九 女乞丐
街道的轉角處,沈之悅扶著冰冷的牆壁,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那熟悉的晉府大門。
她出來的急,衣服都沒來得及換,隻在外麵披了件披風,秋日的冷風吹拂起她遮麵的薄紗,臉頰上醜陋的烙印若隱若現。
她整個人瑟瑟發抖,身體沉重的光是站著都讓她累得喘不過氣來。
等了許久,終於見那緊閉的朱漆大門緩緩開啟,三五個下人簇擁著男女主人走了出來。
那男的眉目俊朗,唇角噙著淡淡的微笑,舉手投足間無不透著高貴優雅。
女的明眸皓齒,俏麗如三月的春桃,年輕而富有朝氣。
她此刻正親昵地挽著男人的胳膊,附耳低聲在跟他說著什麽。
許是話題比較有趣,男人唇角的笑意愈加濃厚,他寵溺地撫了撫女子別致的發髻,大手下移,輕輕攬上她的肩,擁著她走向早已等候多時的車子。
他上前,親自拉開了車門,溫柔體貼地將她送上車,這才繞去另一邊坐進去。
沈之悅一言不發地看著這一切,眼淚卻是不可抑製地溢了出來,她的心好疼,就像萬千隻螞蟻在啃噬一般疼。
一邊的關桐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抬步就要朝那輛正在啟動的車子走去,胳膊卻被沈之悅緊緊拉住。
“不要去……”她的聲音喑啞,帶著濃濃的鼻音,明顯是壓抑到了極致。
關桐皺眉,“為什麽不讓我去?”
這女人挺著大肚子,不辭辛苦地跑來這裏,不就是想見那個負心薄幸的男人嗎?
雖然她不知道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但看她現在的反應,必是愛極了那個男人,還為他懷了孩子,而他卻另娶他人,實在可恨,她今天一定要教訓一下他不可。
沈之悅整個人無力地靠在牆上,手依舊抓著她的胳膊不放,“我隻是想再看他最後一眼,僅此而已。”
兩人說話的空檔,晉府的車子已經啟動,漸漸遠離了她們的視線。
就在那車子完全消失不見的時候,沈之悅終於壓抑不住地哭出了聲來。
她記得十七歲那年,她也是站在這裏,眼睜睜地看著晉如霆娶許秋進門。
而今天,是他的新任妻子三朝回門的日子,她一大早就守在這裏,為的就是能再瞧他一眼,或許這也是她這輩子最後一次見到他了。
她以為自己可以很平靜地埋葬這段已經逝去的感情,可是她還是高估了自己,她根本做不到心如止水。
關桐看著她如此傷心難過,卻是手足無措地不知要如何安慰她,她突然發現男女感情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如果愛上一個人像她這樣壓抑痛苦,那她寧可永遠不要去愛,不然她一定會瘋掉的。
她心裏雖這麽想著,腦海中卻突然又浮現了那個冷麵教官的臉,讓她不由鬱悶不已,使勁地搖了搖頭,想要驅散那人的影子,終是不得。
不知過了多久,沈之悅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麵紗已被淚水打濕,貼在臉上很難受,她索性一把扯了下來,隨即伸手入懷,取出了那顆她曾經極為珍視的夜明珠。
這是他們定情的信物,可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從未再提起過這顆珠子,怕是早已忘記了它的存在,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再留著它呢?
正當她準備將那顆夜明珠丟掉時,有個腿腳不靈活,渾身髒兮兮的女乞丐,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她將手裏缺了幾道口子的破碗伸到她麵前,低著頭哀求道:“求夫人賞口飯吃吧……”她的聲音粗啞的就如破鑼一般刺耳。
關桐本能地擋在了沈之悅麵前,瞪著那女乞丐,嫌棄地揮了揮手,“躲遠一點,別礙我們的眼。”
那乞丐卻是沒這麽好打發,似是鐵了心地想要從她們這裏討點東西回去,依舊厚著臉皮將那破碗伸到沈之悅跟前。
沈之悅苦澀地笑了下,手一鬆,那顆夜明珠便落進了那隻破碗裏,“拿去吧。”
女乞丐黑黢黢的手指捏起那顆珠子,仔細看了下,頓時欣喜若狂,卻又突然感覺到哪裏不對勁,猛地抬起頭,待看清對方的臉時,她整個人都驚呆了,手一抖,那破碗和夜明珠都掉在了地上,“鬼……鬼啊……”
她一臉的驚恐,踉蹌地向後退去,嘴裏喃喃道:“別過來……你別過來,我不怕你的……”
此時沈之悅也忍不住仔細打量起她來,隻見她那張髒汙的小臉上遍布著疤痕,似是被人用火鉗燙傷的,毀得比她的臉還要嚴重,已經麵目全非了,但是那雙眼睛,她卻是熟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