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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十三 是姐妹

  “我娘當初就是這個樣子嗎?”


  梳妝台前,沈之悅一身正紅色的緞子旗服嫁衣,上麵繡著紋理森森細細的折枝牡丹,雍容華貴又不失典雅,她妝容精致,純金的頭飾熠熠生輝,更襯得她一張鵝蛋臉精致小巧,眉目若畫,膚白如雪。


  “嫁衣,頭飾和妝容都一模一樣,隻是……”替她梳妝的一個年長的婦人看著鏡中那張與二十多年前的沈夫人如出一轍的臉,微微歎了口氣,“隻是小姐的臉上少了明媚的笑容。”


  沈之悅唇角上揚,“這樣嗎?”


  那婦人眼中劃過一絲傷感,滿是心疼地說:“小姐若是不開心,就不要勉強自己……”


  “蘭姑。”沈之悅輕聲打斷她,“你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蘭姑猶豫了下,還是無奈地點了點頭,她是沈家的家生子,在老夫人剛收了夫人做義女時就在她身邊伺候了,後來夫人嫁給了老爺,她也到了該出嫁的年紀,夫人便做主削了她的奴籍,放出府去許了人家,日子過得也算美滿。


  她雖然是沈家的下人,卻一直很感激沈家對她的恩情,所以在沈家遭難的時候,她不顧自己丈夫和兒子的反對也要接夫人,小姐和少爺去她家裏落腳。


  可是她沒有想到,平時老實忠厚的丈夫會對他們孤兒寡母那麽刻薄惡毒,打傷了小少爺不說,還百般羞辱夫人,將他們身上僅有的錢財搶走並趕了出去。


  她追過去的時候,夫人就隻對她說了一句話,“各自珍重。”


  她想要開口道歉,卻是被小姐冰冷的眼神逼視的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再後來,夫人去世了,她便一直獨居鄉下,再也不願見到丈夫和兒子,直到幾天前,小姐主動找上她,她才知道,當年丈夫不過是受製於人,才會做出那些卑劣的事情。


  可即便如此,她也無法釋懷,更無法原諒丈夫的所作所為,眼見著小姐飛蛾撲火一般的去複仇,她想要阻止,卻已經晚了。開弓沒有回頭箭,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拚上性命去護她周全,這本就是她應該為夫人做的。


  門輕輕關上,當屋子裏隻剩了沈之悅一個人時,她唇角那違心的笑容漸漸冷凝。


  她伸手從首飾盒下層的屜子裏取出了一把匕首,推開刀鞘,那刀鋒在透過窗欞射進來的陽光的照耀下閃著幽森的寒芒,格外陰冷慎人。


  “小姐……”


  不知張璿是何時推門走了進來,她劈手奪過沈之悅手中的利器,麵上帶了薄怒,“小姐這是做甚?藏著這東西是想用來殺人,還是自盡?”


  沈之悅抬起手,習慣性地揉了揉眼睛,最近她總是頻繁地做這個動作,張璿心頭微震,一把抓住她的手,另一隻手在她麵前晃了晃。


  沈之悅啞然失笑,“我還看得見。”她的笑容很牽強,帶著濃濃的苦澀和無奈。


  “小姐……”張璿輕喚了她一聲,按住她的肩膀,語氣裏帶了一絲懇求,“我們走吧,哥哥已經安排好了船,那人的毒也快發作了,一品樓也盤了出去,我們有很多錢,離開這裏可以開始新的生活,就算是你要重建沈家,也不是不可能……”


  “璿兒。”


  她話還沒說完,便被沈之悅打斷,“欠了我們沈家的,我會一一討回來,該我承擔的罪責,我也不會逃避,否則之望將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他是沈家最後的希望,肩負著重建沈家的重任。而我,已經沒有精力再去與病魔抗爭了,你也看到了,我的視力越來越差了,天色隻要暗一點,就幾乎什麽都看不清了,再過幾日,怕是我就徹徹底底的瞎了,一個聽不到,也看不到的廢人,根本就是個行屍走肉,生不如死。”


  “小姐……”


  張璿隻覺鼻子酸澀的難受,她的父親是革.命黨,被清廷視為亂臣賊子,滿門抄斬,是沈老爺冒著掉腦袋的危險庇護了他們兄妹,並將他們送去了東洋避難。


  那一晃就是十年,大清都亡了,等他們重新回到故土時,才獲悉沈家竟遭逢了大難。


  她與兄長少年時期就在異國他鄉漂泊,雖然沈老爺有安排相熟的友人照顧他們,但不同的語言,風俗習慣還是讓他們吃了不少苦頭,也就造成了她冷漠孤僻卻也十分善於偽裝的性格,正因為如此,她才能順利地在杜府站穩腳,成為小姐最利的一把刀。


  隻要能為沈老爺報仇,就算是賠上自己的性命,她也在所不惜,可是眼前的這個女子,為所有人都想好了退路,卻唯獨沒有替她自己留後路,她居然想要一力承擔毒害杜如海的罪責,這分明是要和那個卑鄙無恥的男人同歸於盡。


  “我已經將碧巧送走了,待會婚禮上騷動一起,你就趁機離開吧。”沈之悅從她手中抽回匕首,小心地收進寬大的袖子裏。


  “又是碧巧,小姐連那個丫頭的命都如此珍視,為什麽就不愛惜自己的命呢?你知不知道我哥哥在日本的那些年一直都惦記著你,回來後發現你嫁給了晉如霆,他有多懊悔,一再地責怪自己沒有早一步回來你的身邊。”提起碧巧那個丫頭,她的氣就不打一處來,她從未見過似她那樣蠢笨的女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非但保護不了自己的主子,還總是拖累小姐,害得小姐一次又一次地替她受罰,小姐就是上輩子欠了她的,也不帶這麽坑人的!

  沈之悅滿是愧疚地看著她,“琰哥哥是個好人,是我配不上他,也是我一直在拖累你們兄妹倆,大清已經亡了,你們不再是朝廷欽犯,我不能讓你們的人生再留下任何的汙點,至於巧兒……”


  她稍頓了下,目光瞥向了窗外,表情變得十分複雜,“她是我爹心頭的一根刺,卻也與我有著斬不斷的血緣。”


  “你說什麽?碧巧她是……”張璿驚愕地瞪大了眼睛,不置信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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