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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節 滿青

  孤蘇嫖抬手,想敲門,手都已經挨著門了,可是卻怎麼都敲不下去。進去做什麼呢?他會想看見她嗎?他會用什麼樣的眼神看她?如果他在看書,看的還是《詩經》,她又要怎麼辦?

  代修寒打開門,看著保持敲門狀態的孤蘇嫖,疏遠的說道:「公主,夜深了,回去休息吧,小心著涼。」

  孤蘇嫖看著代修寒,問道:「代修寒,我能進去坐坐嗎?」

  代修寒讓開,「公主請。」

  不是《詩經》。

  還好不是《詩經》。

  孤蘇嫖看著放在桌上的書,暗暗吐了一口氣。

  代修寒看見孤蘇嫖看見書後,明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假裝沒有看見,給孤蘇嫖倒了一杯茶,「公主,請喝茶。」

  疏離。

  代修寒在孤蘇嫖接過茶杯的那一瞬間,收回手,站在那裡,沒有坐下。

  孤蘇嫖喝了一口,在心裡高興,感覺今天的代修寒有哪裡不一樣。可具體哪裡不一樣,她又說不上來,就是覺得和平時有些不一樣。

  「公主,夜深了,回去休息吧。小心著涼。」代修寒又刻意提醒道。

  孤蘇嫖看著代修寒,「站著坐什麼?你是我丈夫。我們夫妻好久都沒有好好坐在一起說說話了。仔細想想,好像自從那天晚上過後,我們就再也沒有像現在這樣,坐在一起,心平氣和的說過話了。修寒,我們是夫妻,是要一起生活一輩子的,我想清楚了,你要納妾,就納吧。」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丞相就你這麼一個兒子,總不能到了你這裡就斷了香火。我雖然是公主,但我也是你的妻子,身為一個女人,我現在已經不能替,所以,修寒,我答應你,不管你納幾個,等她們進門以後,我都和她們和平共處。修寒,你能不能看在我們相識多年的情份上,不要再像現在這樣,冷冰冰的對我?」

  代修寒還是那句話,「公主,夜深了,回去休息吧。小心著涼。」

  孤蘇嫖笑了,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她今天之所以會和他說這些,是因為進了進院,看到了那副雙面綉。她想和代修寒和好。只要代修寒願意,她就可以放下過去,甚至可以放下對孤蘇嫣落的仇恨,不再置孤蘇嫣落於死地。

  可是。

  可是代修寒卻連看她一眼都不願意。從代修寒打開門開始,再到她離開,他的視線就不曾在她的身上停留過。

  他當真就這麼討厭她?

  討厭她討厭到了不想看見她的地步?

  是不是,他現在已經從討厭她的程度到了恨她的地步?

  孤蘇嫖不敢想,越想就越不甘心,越想就走的越快,越想就越想殺了孤蘇嫣落。

  孤蘇嫖走了。

  代修寒關上門,重又坐在燭火前,借著燭火微弱的光芒,拿起桌上的書。代修寒看的不是書,而是夾在書頁上的簪子。這是沐梳今天下午親自交給他的,是孤蘇嫖的東西。孤蘇嫖不僅去了將軍府,還見了柳飛揚,甚至還……

  一坐到天亮,代修寒穿上朝服,出了客房。

  在門口遇見代學新,父子倆一起坐著轎子,去上朝。

  東華門前,代學新看見柳唯青的轎子,主動上前打招呼。

  「柳將軍。」

  「相爺。代大人。」

  「柳將軍,三公主的身體怎麼樣了?」代學新放心不下孤蘇嫣落的傷,擔心的問道。

  「謝相爺關心。公主的傷沒有大礙,只要好好調養就行。」

  「那就好。柳將軍,一起走吧。」代學新這才放下心來,和柳唯青進了東華門。腳步也快了許多,沒有之前那麼沉重了。

  三人抱著朝令,一起向著大殿走去。

  今天的早朝也不太安靜。

  吳良朋:「皇上,臣有事要奏。」

  皇帝坐在龍椅上,俯視著吳良朋,不怒自威的問道:「吳愛卿有何事要奏?」

  吳良朋:「啟稟皇上,二公主和二駙馬成親不過三月,現在就急著納妾,置皇家顏面於何地?傳出去,豈不讓人笑話?」

  之字不提孤蘇嫖做過的那些傷風敗俗的事。

  代學新:「吳大人,你這是在質疑皇上的決定?犬子納妾,自是經過皇上恩准。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吳大人兒孫滿堂,自是不必擔心。可我代家一脈單傳,就修寒這麼一個兒子,太醫那天的話,吳大人也聽見了。難不成吳大人這是盼著我代家斷子絕孫?」代學新對恆嬪母女本就有火,現在吳良朋為了討好恆嬪,竟然拿這件事情來說事,那就別怪他不念同僚之誼了。

  吳良朋嚇的趕緊跪下,請罪道:「臣不知,請皇上恕罪。」

  皇帝看著吳良朋,沒有表態。

  君心難測。

  眾臣低著頭,沒人敢出聲。

  代學新又稟奏道:「啟稟皇上,既然吳大人提出來了,臣倒是想起來一件事情。七天前,有人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就告御狀,說三駙馬對新婚夜之事做假,還在將軍府對柳將軍動用私刑,最後還是三公主還了三駙馬和柳將軍清白。」

  代學新一掀朝服衣擺,跪下,請奏道:「皇上,柳將軍戍守邊關三十年,功在江山,功在社稷,功在朝庭,功在百姓。臣斗膽,請皇上還三駙馬和柳將軍一個公道。」

  劉學含等人齊齊跪下,只有柳唯青這個當事人和陳槐均這個尚書沒跪。

  皇帝沒說話,而是看向陳槐均,問道:「陳愛卿,你不和他們一起,替三駙馬和柳將軍申冤?」

  所有人都看向陳槐均,猜不透這個陳尚書這是唱的哪一出,竟然連皇帝的問題都敢充耳不聞。

  柳唯青看著陳槐均。對這個陳尚書,柳唯青了解的不多,只知道先帝都拿他很頭疼。信任他,可是也頭疼他。當今皇帝好像亦是。

  皇帝又點了一次陳槐均的名。打心裡,皇帝是對這個陳槐均恨的牙痒痒的,但是偏偏又對他無可奈何。沒辦法,陳槐均的能力在那裡,就是性子太直了。只要不是他願意的事情,就是天皇老子都拿他沒辦法。

  李境遙站的距離陳槐均較近,仔細一看,這才發現陳槐均竟然睡著了,趕緊稟奏道:「回皇上,陳大人睡著了。」

  睡著了?

  所有人這才仔細看去。

  陳槐均不是睡著是什麼?眼睛輕合,呼吸均勻,還有點搖搖晃晃的,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眾人搖頭。

  在朝堂上睡覺。

  敢這麼乾的,除了陳槐均,絕無第二人。

  當所有人都轉回頭后,剛剛還在睡覺中的陳槐均突然虛了一下眼睛。

  柳唯青看見了,向陳槐均投去感激的一笑。

  而柳唯青的這一笑剛好落進李境遙眼中。

  李境遙看向陳槐均,可看了好一會兒,都只見陳槐均閉著眼睛在睡覺,並沒有什麼反常,於是看向柳唯青的眼神里多了一抹探究,猜不透這位戍守了邊關三十年的大將軍的剛剛一笑到底是什麼意思。

  不僅是李境遙,黃沾和代學新都同時看向了陳槐均,兩人都覺得陳槐均這一覺睡的還真是時候。

  黃沾是惱怒。因為陳槐均的這一覺,讓恆嬪娘娘的人錯過了說出孤蘇嫣落為了還柳飛揚清白,而承受了那麼大的屈辱的機會。黃沾不僅希望他們把這件事情說出來,更是希望這件事情能夠鬧大,最好是把孤蘇明逼出來,替孤蘇嫣落討回公道。

  代學新則是猜不透陳槐均的想法。孤蘇嫣落可是應他的請求,配合孤蘇非羽,勸服皇太后,打消了皇太后要將陳燕嫁給孤蘇非羽的念頭,幫陳燕避開了皇宮這個充滿了勾心鬥角和爾虞我詐的地方。按理說,陳槐均應該幫孤蘇嫣落才對,但是他卻沒有。這是為什麼?這個陳槐均到底想幹什麼?

  陳槐均假裝什麼都沒有看見,繼續閉著他的眼睛,繼續假裝睡他的覺去,身體也依舊搖搖晃晃的。

  眼見陳槐均要倒,劉學含趕緊扶了他一把。

  靠著劉學含,陳槐均直接打起了呼。

  一時間,整個朝堂落針可聞,只剩下陳槐均響亮的呼嚕聲,一聲接一聲的。

  皇帝也不知道是真心煩還是假心煩,看了陳槐均一眼,龍袍一揮,不耐煩的宣佈道:「退朝。」

  李常牧看著陳槐均,遲疑道:「皇上,那陳大人……」

  「抬到御書房去,讓他睡個夠。」

  李常牧叫來宮人,抬來轎攆,把陳槐均抬去了御書房。

  皇帝也沒管陳槐均,坐在龍案后,開始批閱奏摺。

  時間在悄悄中溜走。

  陳槐均算著時間,也該睡醒了,於是便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慢慢地睜開眼睛,拍著嘴巴,「哈~」

  「睡醒了?」皇帝看著奏摺,頭都沒抬。

  「臣參見皇上。」陳槐均走出轎攆,向皇帝行禮。

  「陳愛卿,這一覺睡的可還滿意?」

  「謝皇上關心。明明去洛川也就十來天左右,可是臣卻感覺過了好久好久,好久都沒有像現在這樣舒舒服服的睡過一覺了。可能是事情太複雜了吧。」

  皇帝放下奏摺,抬起頭來,看著陳槐均,輕哼道:「陳槐均,別以為朕會感激你。」

  「皇上要是沒事的話,臣就先告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困了,竟然裝著裝著就真的睡著了,連被人搬上轎攆,抬起御書房都不知道。想著想著,這哈欠又上來了。哈欠過後,眨了一下眼睛,這眼淚說上來就上來了,有那麼一瞬間,看東西都是花的。

  「公主一個人呆在將軍府,可能會悶,你要是沒事,就多讓陳小姐去找她說說話,解解悶。」

  「臣遵旨。」

  陳槐均退下了,皇帝又低下頭去,繼續批閱奏摺了。

  「皇上,老奴今天總算知道先皇和皇上為什麼都這麼器重陳大人了。」

  「哦~」

  「陳大人今天這一覺睡的可真是時候。今天的事情,陳大人明明可以和其他那些大人一樣置身事外的,但是陳大人沒有。陳大人不僅以這樣的方式化解了皇上的難處,還幫了三公主,避免了三公主那天的難堪暴露在眾大人面前,保住了三公主的尊嚴。陳大人他是真心實意的在為朝庭辦事。」

  是啊。

  這也是為什麼先皇這麼器重陳槐均的原因。

  這就是陳槐均的能力。

  不過李常牧只說對了一半。

  將軍府。

  柳唯青去上朝後,下人來報,瑞王爺到了。

  「二皇叔。」孤蘇嫣落在柳飛揚的攙扶下,走進大堂。

  孤蘇明看見孤蘇嫣落進來,擰眉,在擔心中責備道:「臉色蒼白憔悴,雙目無神。孤蘇嫣落,你晚上做什麼去了。身上還有傷,忘記太醫的叮囑了?不知道好好休息?還當自己三歲小孩子,身邊必須得有人隨時盯著你?」

  「對不起。二皇叔,我知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

  「王爺,是我的錯,不關嫣兒的事。」

  孤蘇明看向柳飛揚。

  「是我沒有給夠嫣兒安全感,讓她胡思亂想,轉輾反側了一個晚上。請王爺責罰。」柳飛揚跪下,向孤蘇明請罪。

  「孤蘇嫣落,是這樣嗎?」孤蘇明略過柳飛揚,問向孤蘇嫣落。

  「不是。與飛揚無關。因為傷口癒合的緣故,傷口很癢,我受不了,才睡不著的。」雖然柳飛揚說的是事實,但是孤蘇嫣落不忍心他被責罰,找了別的理由。

  「行。我暫且相信你。你右手有傷,不能給嫻妃施針,我給你帶了一個人過來。滿青,我的一個朋友。在替嫻妃施針解毒的這段時間,由她跟著你,替你施針。」孤蘇明指向站在他身旁的女人,介紹道。

  「參見公主。」滿青上前,向孤蘇嫣落行禮。

  聲音一同她表現出來的清冷。

  柳飛揚認為自己的妻子已經夠清冷了,可是面前的這個滿青和妻子比起來,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必多禮。」孤蘇嫣落扶起滿青。

  好熟悉。

  尤其是這雙眼睛,就好像在哪裡見過一樣。

  孤蘇嫣落看著滿青。

  滿青膚如凝脂,看不出實際的年紀。那張清冷到極致的臉上鑲嵌著清冷的五官,簡單的隨雲髻上沒有多餘的點綴,僅有一支最簡單的天藍色珠釵,讓她冷上加冷,讓人不敢近她半步。再加上那身天藍色衣裳,讓人忘而卻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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