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柳飛揚：「非去不可嗎？」
端著粥和葯回來的孤蘇嫣落見柳飛揚還站在那裡，便放下碗，來到他身邊，扶著他，說道：「走吧，我扶你過去。」
柳飛揚沒動。
孤蘇嫣落：「你的傷很重。」
柳飛揚：「你怎麼了？」之前不是都還好好的嗎？他不就昏迷了一夜嗎？怎麼醒來一切就變了？清冷，淡漠，拒人於千里之外。
孤蘇嫣落：「沒事。過去躺著吧。」
沒事？她這是沒事的樣子嗎？當他瞎的嗎？這張看似冷若冰霜的臉上寫滿了不開心，這雙看似毫無波瀾的眼睛里藏滿了心事，他就這麼不值得她信任？柳飛揚抓住她的手，問道：「是沒事，還是不想告訴我？」
孤蘇嫣落：「你先把粥喝了吧，一會兒還要吃藥呢，你有傷在身，昏」
柳飛揚：「是因為代修寒嗎？」他現在能想到的會讓她不開心和不高興的而她又不願意說的事情只有代修寒。十三年感情，青梅竹馬，她雖說以後都會凡事以他為先，但她心裡的那個人不是他，是代修寒。
孤蘇嫣落抽不回手，也沒有再抽。
憤怒占勝理智，柳飛揚甩開孤蘇嫣落，怒道：「既然那麼在意他，你還管我做什麼！我死了豈不更好？你們就可以雙宿雙飛了！」
「砰~」
孤蘇嫣落撲倒在桌子，撞翻了桌上的葯和粥。
「嘭~」
葯碗摔在地上，碎了，葯汁從桌上流到房間的地上。粥碗翻了，剛出鍋的粥浸過衣服，燙在孤蘇嫣落的手臂上，「嗯…」她悶哼一聲。
好痛。
柳飛揚聽到孤蘇嫣落的悶哼了，想去扶她，想看看她傷到哪裡了，傷的嚴不嚴重，但一想到她看代修寒的眼神，一想到她和代修寒之間的感情，一想到她剛剛對他的冷漠和淡漠，他又把已經伸出去的手收回來，垂在腿側，緊握成拳，仰頭，咽回眼睛里的東西，強迫自己不去關心她。
孤蘇嫣落站起來，撿起地上的碎片，離開房間，再去給柳飛揚盛粥端葯。
柳飛揚看著孤蘇嫣落消失的背影，掀翻了桌子。她的手都被桌子擦紅了，可她卻一聲不吭。
「砰~」
「咚咚咚~」
桌上那些用竹子做成的東西滾落在地。
孤蘇嫣落聽見了，回頭，望了房間的方向一眼，深吸一口氣，擦過眼睛，去幫柳飛揚端葯了。
廚房裡，孤蘇嫣落挽起袖子，看著剛剛被燙到的地方，紅了。她沒有管它，放下衣袖，重又盛了一碗粥，把藥罐里剩下的葯倒進碗中，然後端著它們，走回房間。桌子翻了，桌上的東西滾落在地上，孤蘇嫣落把葯碗放到凳子上，把粥碗遞到柳飛揚面前，輕聲說道：「先把粥喝了吧，一會兒還要喝葯呢，你身上有」
有傷有傷有傷！她那麼在意代修寒，他死了不是正合她意？！她還管他幹什麼！柳飛揚揮手。
「嘭」
粥碗脫手而出，碎在地上，粥飛灑而出。
彷彿這樣都還不夠，柳飛揚又一腳踢向放葯碗的凳子。
葯碗和粥碗一樣，碎的碎，灑的灑。
孤蘇嫣落看著地上的葯汁，這是最後一碗葯了。看見碎片，她怕它們會傷到柳飛揚，便將它們都撿起來，之後又用帕子將地上的葯汁擦乾淨，之後才對柳飛揚說道：「葯沒有了，我去給你采，晚上再喝吧。」
離開房間后，孤蘇嫣落背上竹簍，踏上竹林小徑，向著山上行去。剛剛那副葯把金銀花用完了，柳飛揚的病和傷都要用到這味葯，必須要去采才行。除此之外，他的病還需要另外一味葯做藥引，這味葯寒山寺沒有存貨，普通的藥鋪也很難買到，只是不知道這個季節能不能採到。
柳飛揚看著孤蘇嫣落消失的背影，心裡全是不甘。那天丞相府前，代修寒看孤蘇嫣落的眼神，宮裡時，代修寒看孤蘇嫣落的眼神……
代修寒！
代修寒！
又是代修寒！
她說過的，他們才是夫妻。
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一遇到代修寒，她就變成了這樣。
在她心裡，代修寒真就這麼重要？
他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讓那個傻姑娘的心底不再有別人。
孤蘇嫣落採好金銀花后，又開始尋找燈籠草。
荊棘劃破衣服，樹枝刮亂頭髮，汗水濕透衣衫，孤蘇嫣落渾然未覺，只是拿著葯鋤，仔細尋找著。
餓了，就吃點準備的乾糧。
渴了，就喝山間的溪水。
太陽往西方墜下，薄霧在林中升起，孤蘇嫣落無奈，踏上回葯池的路，只能明天再繼續找了。
柳飛揚久等不見孤蘇嫣落回來，急的在院子里走來走去。這太陽都快落山了，這傻姑娘都出去一整天了，怎麼還不回來？該不是出什麼意外了吧？還是說她還再生他的氣，一個人偷偷的躲起來難過了。
孤蘇嫣落，你這個傻姑娘，你到底在哪裡，你快點回來啊。
終於，青色的人影入眼，柳飛揚再顧不得其它，衝上前就把孤蘇嫣落攬進懷中，「你去哪裡了？怎麼現在才回來！對不起，我不該沖你發脾氣的，不該打翻葯碗的，對不起，我保證，再也不會有下次了。」
孤蘇嫣落沒有回擁柳飛揚，只是靜靜的聽他說著，一雙平靜無波的眼睛里沒有一丁點情緒。
柳飛揚低頭，看見竹簍里的藥草，這才知道她今天之所以一整天都不在葯池，就像她說的，是上山去給他採藥了。成倍的自責中，「對不起，我不該打翻葯碗的。」他去了廚房，也看見了葯灌里的藥渣和鍋里熬著的粥，在那一刻，他就後悔了。
「嗯。」
柳飛揚鬆開孤蘇嫣落，看著她。衣服破了，頭髮亂了，臉花了，好不狼狽，但他卻覺得她更美了，比穿著喜衣和宮裝的時候還美，美的讓他移不開眼睛。
柳飛揚解下孤蘇嫣落背上的竹簍，拿過她手裡的葯鋤，拉起她的手，包進手心，牽著她進屋，「我做了晚飯，一起吃吧。可能不太好吃，先將就著吃點。」
炒雞蛋，有蛋殼渣。
青菜湯，有青草。
孤蘇嫣落夾起雞蛋。
「等一下！」
孤蘇嫣落看向柳飛揚。
柳飛揚拉過孤蘇嫣落的手，看著她手背上的傷痕，把吻落在上面。那是為他採藥才受的傷。要是自己沒有鬧脾氣，沒有打翻那碗葯，她就不用這麼著急去採藥，就不會留下這些大大小小、深深淺淺的傷。
是他的錯。
都是他的錯。
「回頭擦點葯就沒事了。」孤蘇嫣落抽手，沒有去看柳飛揚的眼睛。
她還再生他的氣。
吃過晚飯，孤蘇嫣落開始洗碗、刷碗、熬藥。
「你累了一天了，這些我來做吧。」柳飛揚把孤蘇嫣落摁坐到廚房的草凳上，挽起衣袖，開始收拾。
孤蘇嫣落：「這裡不比將軍府，沒有人伺候，很多東西都必須要自己動手。你要是不習慣的話，等沐梳的傷好了，我讓她進來伺候你。」
柳飛揚：「不用。」
等柳飛揚刷完碗，將灶台收拾乾淨，轉頭去看孤蘇嫣落時卻發現她已經睡著了。柳飛揚來到孤蘇嫣落面前，看著她睡著了以後都緊緊皺在一起的眉毛，情不自禁的要幫她撫平。這個傻姑娘，累成了這樣都一聲不吭。
心疼中，柳飛揚忍著痛，抱起孤蘇嫣落，回了房間。
孤蘇嫣落沒洗臉，一張臉跟小花貓似的，柳飛揚燒了熱水，輕輕地幫她擦洗著。
嗯。
擦乾淨了。
還是那個傻姑娘。
柳飛揚想起孤蘇嫣落早上的痛哼，挽起她的衣袖，看著她手臂上的燙傷，那是他造成的。看著這張蒼白的臉蛋，柳飛揚把吻落在她的額頭上，自語道：「孤蘇嫣落，你這個傻姑娘，我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讓你忘掉代修寒。」
「嗯~」孤蘇嫣落翻了一個身。
柳飛揚寵溺的笑了。
「吱呀~」
柳飛揚出去了，孤蘇嫣落卻睜開了眼睛。
這寒山寺的夜晚和京城不一樣，雖然同樣安靜著，但是這裡的安靜透著清新。霧，縈繞在竹林間，包圍著竹屋。
忽然，柳飛揚似乎明白了孤蘇嫣落今天突然這麼冷漠的原因。
一大早，孤蘇嫣落就在廚房裡忙前忙后，又是熬藥，又是熬粥的，旁邊的盆里是她剛剛去地里砍的白菜。
柳飛揚沒在房間里看見孤蘇嫣落，心中不禁生氣。這個傻姑娘，累成那樣，不好好躺在床上休息，這一大早的，就跑去哪裡了。要是被他捉到，他一定要好好的教訓教訓她！
「啊啾！」
廚房裡的孤蘇嫣落打了一個噴嚏。
柳飛揚來到廚房，只見孤蘇嫣落正蹲在那裡洗菜。她今天穿著水藍色的衣裳，一頭青絲被她用一根簡單的木釵盤在頭頂，幾根不甚聽話的偷偷溜出來，從她耳朵垂下，順著她的脖子，溜到前面。
孤蘇嫣落洗好白菜，把白菜放到砧板上，開始切。
柳飛揚看見孤蘇嫣落那雙被凍紅的手，衝上前，奪下她手裡的菜刀，放到一邊，然後把她的雙手包進手心，「一會兒我來做。」
這雙手好涼，跟冰塊似的。
他來？他會嗎？炒個雞蛋都有蛋殼的人。
「我昨天是手痛。」柳飛揚看穿了孤蘇嫣落的心思，笑著解釋。真想賞她一個暴栗，居然懷疑他。看在這雙終於不再像昨天那樣冰冷的眼睛和這張終於有了表情的小臉的份上，他就不和她計較了，饒她這一回。
孤蘇嫣落想起來了。之前在將軍府時，柳飛揚也有炒過雞蛋，裡面是沒有殼，味道也還不錯。
「是用來炒，還是用來煮湯？」孤蘇嫣落的手不冷了，也不紅了，柳飛揚便鬆開她，問道。
「炒。」
「好。」
知道了孤蘇嫣落的做法，柳飛揚開始熟練的切菜。
孤蘇嫣落生火，柳飛揚負責炒菜。
「你的傷怎麼樣了？」
「沒事了。」
柳飛揚看著鍋鏟，突然開口說道：「嫣落，我那天不是不理你，我只是想到了我娘。我娘當年被敵人擄去當人質，敵人用她來威脅爹退兵，爹為了救娘，隻身衝進敵營，中了敵人的埋伏，她為了救爹，主動衝上敵人的劍，死後的樣子就和被你殺掉的那個人一樣。」
孤蘇嫣落想起了柳飛揚當時的樣子，來到他身邊，握住鍋鏟，輕聲提醒道：「菜糊了，再不翻炒，得重做了。」
有些焦了。
柳飛揚到它們挑出來，丟掉旁邊的餿水缸里。
「你今天還要上山採藥嗎？」
「嗯。」
「小心點。」
「嗯。」
「我做好飯等你。」
「嗯。」
吃過飯，孤蘇嫣落把葯端給柳飛揚。
柳飛揚喝完了它。
孤蘇嫣落遞給柳飛揚一個蘋果。她熬的葯她是知道的，就只是金銀花這味葯就已經夠苦了，更何況裡面她還加了黃連。
孤蘇嫣落見柳飛揚沒接，把蘋果放在桌上后就出去了。
口哨聲響起。
李全落在院中，「公主！」
「去買些蘋果和豬大骨回來，要新鮮的。順道再去歡喜樓買幾壇思美人過來。」
「是！」
幾個起落後，李全消失在葯池。
孤蘇嫣落回到屋裡，見柳飛揚拿著她剛剛給他的那個蘋果，傻笑著。
柳飛揚看見孤蘇嫣落進來，一揚手裡的蘋果，「捨不得吃。」
孤蘇嫣落：「我剛剛讓李全去給你買了，還讓他去歡喜樓給你買幾壇思美人回來。虞美人你就別喝了，酒性烈。等你身上的傷好以後就可以喝了，不過不可以多喝，兩天最多只能喝一杯。這兩個月內，我們都會一直呆在葯池裡。你要是覺得無聊，可以和前面的師傅一起學學種菜什麼的來打發時間。」
「我知道了。」
孤蘇嫣落想了想，交給柳飛揚一把鑰匙和一個令牌，說道：「這是寒山寺藏書閣的鑰匙，帶著這個令牌，你可以去那裡看看書。那裡面都是皇爺爺給我收集的，兵器譜、武功秘籍、醫書之類的都有，你想看什麼就看什麼。
我現在要上山採藥，午飯就別等我了，我也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太陽下山也說一定。要是餓了就去做飯吃，菜園就在竹屋旁邊，白菜青菜蘿蔔都有。米在廚房的米缸里，油鹽之類的在架子上，很容易就能找到。」
「非去不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