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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節 出宮(三)

  沐梳不喜歡陳燕。一看見陳燕,她就會想到那天發生在御花園的一切。雖說不知者無罪,她就是沒有辦法喜歡她。但是孤蘇嫣落的命令在那裡,她不能表現出來,只能按照她的命令去辦。

  孤蘇嫣落扶著柳飛揚來到床前,脫下他的衣衫,看著他背上的杖傷。用過沐梳從寒山寺帶回來的葯后,杖傷的地方雖然還是紅紅的,但是已經好些了,沒有之前那麼嚴重了。

  柳飛揚:「公主,我沒事。」

  孤蘇嫣落沒有說話,只是小心翼翼地幫柳飛揚把衣服穿好。

  柳飛揚看著眼前低頭幫自己系腰帶的人,唇角漾開了一個弧度。

  沐梳:「公主,二公主和二駙馬來了。」

  孤蘇嫣落扶著柳飛揚,來到院子。

  孤蘇嫖一看見孤蘇嫣落出來,尤其是看見蘇嫣落正小心翼翼地扶著柳飛揚時,便笑著說道:「三駙馬,那天的事情是我不對,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我不該再提,讓三駙馬難堪的,我向你道歉。不過看見你和三皇妹的關係沒有受到我的影響,還是這麼好,我就放心了。我那天都被三皇妹感動了,你是不知道三皇妹她是從來都」

  孤蘇嫣落截斷孤蘇嫖的話,問道:「二皇姐是剛回宮嗎?」

  孤蘇嫖看著孤蘇嫣落,想到恆妃給她的提醒,便沒有再繼續說下去,改而說道:「來了有一會兒了。恆媛宮太悶了,母妃又在休息,我就來你這兒走走了。可是誰知道在門口就被沐梳攔下來了,說你正在給三駙馬上藥。」

  孤蘇嫣落看向沐梳。

  沐梳:「奴婢知罪,請二公主責罰!」

  陳燕端著水杯,看向孤蘇嫖,嘀咕道:「三公主剛剛本來就是在幫柳公子上藥啊,沐梳又沒說錯。」

  孤蘇嫖看了陳燕一眼,道:「算了,你不過就一奴婢,只是在執行三皇妹的命令罷了,本公主就不和你計較了。」知罪?哪有知罪了還不下跪的下人?你不就是仗著你是孤蘇嫣落的人,篤定了我不能把你怎樣?

  孤蘇嫣落:「我剛才的確是在幫駙馬上藥,讓二皇姐久等了。距離晚膳還有一段時間,我要去休息了,二皇姐要是沒事的話我就不留你了。」

  孤蘇嫣落在趕人了,孤蘇嫖焉有聽不出來的道理?道:「三皇妹的確應該好好的休息休息,自從三駙馬替你受了那十庭杖,昏迷不醒后,你先是在御花園外哭吼,威脅父皇,接著又是衣不解帶不眠不休的照顧三駙馬。三駙馬喝不下藥,你又用你用你的嘴去喂」

  孤蘇嫣落的聲音冷了,「二皇姐!」

  孤蘇嫖假裝無辜的說道:「三皇妹,這麼大的事情,你怎麼瞞著三駙馬,不讓三駙馬知道呢?三駙馬你一定不知道吧?就是到了現在,我都還清清楚楚的記得三皇妹當時威脅父皇的話,三皇妹說要是三駙馬你有什麼不測,她這一生都不會再回宮。」

  柳飛揚吃驚的看著孤蘇嫣落。她竟然因為自己去威脅皇上?

  孤蘇嫖的話還沒有完,繼續道:「不僅如此,三駙馬昏迷喝不下藥,三皇妹心急如焚,當著所有人的面親口喝下藥,喂到三駙馬口中。三駙馬,娶到三皇妹可是你的運氣和福氣,你可要好好待她才是,切莫辜負了她啊。」

  柳飛揚聯想到了孤蘇嫣落給自己喂葯時的畫面,想到她那天臉紅到耳朵根的樣子,牽過她的手,包進手心,感動又深情的看著她,說道:「當然。」

  孤蘇嫖看向代修寒。

  代修寒背著雙手,仰頭,望著嫣雲殿上方的蔚藍天空。

  孤蘇嫖回頭,看著對望中的孤蘇嫣落和柳飛揚,笑道:「那我就先不打擾三皇妹和三駙馬休息了。」

  代修寒跟在孤蘇嫖身後。

  嫣雲殿門口,代修寒忍不住回頭,向嫣雲殿里看去。

  「是真的嗎?」

  「……」孤蘇嫣落紅了臉。

  不說話就等於是默認。

  柳飛揚輕笑著,把吻落在孤蘇嫣落的側臉上,然後將人一拉,緊擁著她。

  孤蘇嫣落輕推著柳飛揚的腰,「你鬆開我。」

  柳飛揚沒放,爽朗的笑著。

  這一幕刺疼了代修寒的眼睛。

  夜晚降臨。

  皇太后在宣靖帝的攙扶下走來。

  眾人行禮,依次入座。

  當皇太后看見陳燕時,讓她坐到孤蘇非羽身邊去。這個姑娘,是越看越讓她喜歡,一看就挺機靈的。

  孤蘇嫖起身,向宣靖帝稟道:「父皇,兒臣今天已經向三皇妹和三駙馬賠過不是了。」

  宣靖帝看向孤蘇嫣落。

  孤蘇嫣落:「是的,父皇。」

  宣靖帝的臉色這才總算好看了一點,道:「既然知道錯了,那以後就給朕收斂點,凡事三思而後行,切不可在魯莽行事。」

  恆妃抓住時機,幫宣靖帝夾了一塊魚。

  宣靖帝把魚送進口中。

  恆妃看著坐在孤蘇非羽身邊的陳燕,說道:「太后,您看,這陳小姐和大殿下男才女貌的,這坐到一起啊就更是給人一種天造地設的感覺了。陳大人為官多年,能力讓先皇都是讚譽有加,這以後要是成了大殿下的岳丈,定會多多輔助大殿下的。」

  皇太后同意恆妃的看法。

  恆妃又向嫻妃問道:「妹妹你說呢?」

  嫻妃回道:「妹妹久居嫻寧宮,甚少外出,見識有限。」

  恆妃笑道:「說到這個啊,自從太后把一日一行的請安改為三日一行后,妹妹也三天才會出嫻寧宮一次,請安之後便又回到嫻寧宮。不過妹妹,你身子骨不好,四殿下還小,需要你的照顧,你應該時常出來走走,多看看這外面的風景。」

  嫻妃:「姐姐提醒的是,妹妹以後會多加註意的。」

  皇太后:「嫻妃喜歡安靜又不是一天兩天了,她從進太子府開始就是這個樣子了。不過嫻妃啊,你的確應該多出來走走,你這看御花園裡春有梅花,夏有芍藥,秋有海棠,冬有仙客來,這心情好了,病自然也就好了。」

  嫻妃:「臣妾記住了。」

  孤蘇非羽跪下,稟道:「啟稟皇祖母,孫兒思來想去,考慮再三,還是想請皇祖母收回旨意,孫兒暫時還沒有成親的打算。」

  皇太后:「為什麼。是覺得陳小姐配不上你?哀家那天已經把話說的很清楚了,就憑陳槐均這三個字,陳小姐就配進我皇家的門。」

  孤蘇非羽:「回皇祖母,孫兒不能把一隻自由自在的燕子關進籠子里,它該尋找屬於它自己的天空。」

  孤蘇嫣落:「皇祖母,孫兒想皇兄這是想起母妃了。皇兄常對我說母妃喜歡自由,不喜歡太子府的那扇門,她在世時,經常一個人坐在蓮笙閣的院子里,望著天空中的鳥兒,有時一望就是一兩個時辰。」

  皇太后沉默了。

  宣靖帝想到了那副掛在寢宮裡的畫,畫里女子那雙從未笑過的眼睛,想到了她一個人憑欄而望的孤影,想到了她對自己的冷淡和冷漠,想到了那場大火,想到了那具被燒到面目全非的屍體。

  那場大火燒掉了所有和陳蓮笙有關的東西,除了與她有關的那些記憶外,什麼都沒有留下。

  恆妃看著孤蘇嫣落。

  小李子看著孤蘇嫣落。

  孤蘇嫣落的話還沒有停,「皇祖母,他們都說孫兒和母妃長的一模一樣,就連皇爺爺最後一次去寒山寺看孫兒的時候也是這樣說的。皇爺爺還說,他當年之所以會把孫兒送去寒山寺其實就是希望孫兒能夠實現母妃生前的願望,從此不再受到皇家的束縛,可以去過自由自在的生活。」

  皇太后焉有不知孤蘇嫣落在這個時候提到陳蓮笙的原因?遂看向陳燕,道:「陳小姐,你呢?你想進宮嗎?你要知道,只要你嫁進來了,你父親就和皇帝成了親家,就是皇親國戚了,就像代學新和柳唯青一樣,你也會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陳燕鼓起勇氣,跪下,稟道:「啟稟太后,皇上,臣女心裡有自己喜歡的人。他是一個江湖人,喜歡喝我釀的酒。臣女自由自在慣了,喜歡歡喜樓的聲音,享受釀酒帶來的快樂,新酒開壇時的期待。臣女只想過平凡的生活,請皇太后成全。」

  皇太后嘆了一口氣,「既是如此,那哀家也不強求你。」

  陳燕紅著眼睛,謝恩。

  「啊對不啊……」

  突然的混亂,高高飛起的手掌,飛射而出的血,一個宮人跪在地上,抱著他斷了手掌的手,慘叫著。

  小李子的拂塵被血染紅。

  宣靖帝看著宮人,怒問道:「怎麼回事!」

  宮人抱著他被小李子削去手掌的手指著小李子,「命根子,李公呃」宮人嘎然而止的話,耷拉下的頭,一枝穿胸而過,落在恆妃腳下的帶血梅花枝,孤蘇嫣落上前一探宮人鼻息,「死了。」

  這手法……

  好深厚的內力!

  宣靖帝看著小李子,「給朕拿下!」

  小李子知道自己的身份被識破,長笑一聲,飄身而退。

  孤蘇非羽飛身,攔住小李子的去路,將他逼落回御花園中。

  小李子把被血染髒的拂塵一丟,手中多了一把摺扇。「涮」的一聲中,摺扇打開,「花非謝」三字映入眾人眼帘。

  回過神來的恆妃顫抖著手,指著小李子,「你…是男人?」

  「母妃……」

  小李子的唇角一揚,看著恆妃,「我伺候了娘娘半年,難道娘娘會不知道?娘娘的腰間有一顆其大如豆的黑痣,娘娘平時喜歡穿綉有金絲牡丹的紅色肚兜,娘娘……」不再是剛剛的尖聲尖氣。

  「住口!住口!你給本宮住口!」

  恆妃跪在宣靖帝面前,忙不跌的解釋道:「皇上,臣妾不知道他是男人,請你相信臣妾,臣妾真的不知道他是男人,臣妾要是知道他是男人的話是斷然不會把他留在身邊的,皇上,請你相信臣妾,皇上,皇上……」

  孤蘇嫣落看著小李子扇子上的那三個字,再看著小李子的那張臉。

  小李子扇著扇子,看著恆妃,再看著宣靖帝,緩緩念道:「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

  《釵頭鳳·世情薄》!

  火上澆油。

  恆妃抓著宣靖帝的龍袍,哭聲更大了,迴響在寂靜一片的御花園中。

  宣靖帝看著小李子,臉色由青轉白,由白轉紅,變幻莫測。這是陳蓮笙生前最喜歡的一首詞,也是讓他最難受的一首詞,尤其是那句「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曾經無數次,他都看見她一個人坐在蓮笙閣的院子里,望著不知名的地方,那側影,那神情,無不在訴說著她的孤獨。

  在自己面前時,她是冷漠的,是冷淡的,可當她看見孤蘇明時,她又變成了「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鞦韆索。」臉上、眼底全是強顏下的歡笑。

  「皇上,你相信臣妾啊,臣妾真的不知道他是男人,皇上……」

  宣靖帝怒極,一腳就把恆妃踹了開去。

  「母妃……」孤蘇嫖衝上前,扶起恆妃。

  宣靖帝勃然大怒:「御前侍衛何在!給朕拿下!」

  小李子被包圍,但他看上去並不在意,只是搖著他手中的扇子,唇角一勾,看著宣靖帝。那眼神像極了不屑,那笑像極了嘲笑。

  孤蘇嫣落看著宣靖帝。雖然陳蓮笙在她出生的那一天就死了,她對她的印象僅限於宣靖帝寢宮裡的那副畫,沒有感情可言,但她就是隱隱的覺得這個小李子和陳蓮笙之間定然有著什麼關聯。

  不過眨眼之間,所有御前侍衛都敗了下來,躺在地上,再難起身。

  孤蘇非羽撿起其中一個御前侍衛的劍,率先向小李子攻去。花非謝!居然真的是他!剛剛殺死那個宮人的手法不就是殺害吳強的手法嗎?他來宮裡做什麼?他不是花無心派出來尋找無心訣和紫烏爪的嗎?他為什麼會呆在恆妃身邊?

  三招不到,孤蘇非羽的寶劍落地,小李子的摺扇划向孤蘇非羽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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