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庭杖
皇太后看向陳燕,對這姑娘的勇氣讚賞有加。小姑娘長的不錯,雖然年紀大了一點,和那些精心打扮的千金小姐比起來也談不上漂亮,但那張巴掌大的瓜子臉秀秀氣氣的,一雙明亮燦爛的眼睛眨呀眨的,古靈精怪的,看著就討人喜歡。
陳槐均不急不徐的開口,「啟稟皇上,當日隨行的還有瑞王爺,事實真相到底為何,除了三駙馬和三公主外,恐怕只有瑞王爺最清楚了。」
皇太後放心了。
前一刻還再高興中的恆妃和孤蘇嫖一聽陳槐均說孤蘇明在場,就知道孤蘇嫣落今天的這頓罰是沒有了。
宣靖帝看向孤蘇明,問道:「二弟,這是怎麼回事?」
孤蘇明放下酒杯,不急不徐的來到中間,苦惱的回稟道:「啟稟皇兄,嫣落的確是喝醉了,不過那是臣弟要她喝的。因為多久沒見這丫頭了,臣弟一時高興就把這丫頭不勝酒力的事情給忘記了,便要她陪臣弟喝了兩杯,誰知道在看見她醉了以後臣弟才想起來。要說這受罰,臣弟也有份,而且還是主謀。」
恆妃看向孤蘇明,問道:「王爺當時真的在場嗎?大家都知道王爺心疼嫣落,保不準這都是你為她脫罰的說辭。」
孤蘇明看向恆妃,道:「那依娘娘的意思是說本王剛剛的這些話都是因為本王心疼這丫頭,不忍心看這丫頭受罰才信口胡謅的了?娘娘,這可是欺君之罪啊。天子犯法,與庶民罪,就算本王是王爺,本王也沒那個膽哪。」
恆妃:「這是王爺自己說的。」
孤蘇明:「沒關係。娘娘不信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誰讓本王一直都寵著這個丫頭,把她寵的無法無天的,她就是騎到本王脖子上本王也捨不得生她的氣呢。皇兄,臣弟的話你可以不信,不過臣弟今天請了幾個證人過來,他們當時可是都在場的,而且他們當時就和臣弟還有這丫頭同桌喝酒呢。顧紫淵,把人請進來吧。」
顧紫淵出去。
恆妃看著孤蘇明,不知道他口中所謂的證人會是誰。
不多時,李汗跟在顧紫淵的身後進來,和他同行的還是吳方和劉明海。
孤蘇明:「皇兄,這三位就是昨天和臣弟還有那丫頭一起喝酒的人。他們是京都府尹崔大人手下的得力幹將,李汗,吳方,劉明海。皇兄要是不信的話,可以讓他們和臣弟對供詞,他們剛剛可是並完全沒有聽見臣弟的話。」
宣靖帝看著他們。崔明的那些個手下就跟他一個臭脾氣,軟硬不吃,什麼賄賂啊施壓啊到了他們那裡統統都行不通。
信歸信,可這問還是要問的。
宣靖帝:「李汗,三公主喝的酒的是誰給的?」
李汗一指陳燕,「陳燕!」
宣靖帝:「那酒是三公主自己要喝的還是別人要她喝的?」
李汗:「是王爺要三公主喝的。」
宣靖帝看向吳方和劉明海,「你們呢?」根本就沒必要一個一個的去對他們說過的話。
劉明海和吳方的回答跟李汗一樣。
宣靖帝手一揮。
孤蘇明笑問,「那皇兄還罰這丫頭嗎?」
皇太后突然看向坐在宣靖帝身邊的嫻妃,問道:「嫻妃,你說呢?」
所有人都看向嫻妃,不解皇太後為什麼會突然在這個時候問嫻妃。要知道嫻妃就如同宣靖帝給她的封名一樣,嫻,閑,無論是在太子府時,還是進宮以後,她都一直安安靜靜的,從不過問外界之事。
孤蘇洵拉著嫻妃的袖子,擔心著,「母妃……」
嫻妃笑著,在兒子的手背上輕拍兩下,要他放心。
宣靖帝被嫻妃臉上平靜的笑吸引了。
皇太后看在眼裡。
嫻妃自座位上站起,「請太后恕罪,臣妾愚鈍。」
皇太后:「那要是哀家今天一定要聽你的意見呢?」
嫻妃:「小懲大戒。」
皇太后很滿意嫻妃的這個答案,於是看著宣靖帝,問道:「皇帝,你聽見了嗎?」
宣靖帝看著嫻妃。小懲大戒嗎?轉頭,看著這個自己最疼愛的女兒,「庭杖十下。李常牧,去辦!」她今天要是不受這罰,她這幾天呆在宮裡的日子只會更難過。那些人都敢在聖旨上動手腳,把她嫁給柳飛揚那個病秧子了,還有什麼是那些人做不出來的。在她安全回到寒山寺前,他得確保她不會再被牽扯進來。
柳飛揚:「皇上,歡喜樓是罪臣帶公主去的,女子出嫁從夫,如果沒有臣的同意,公主也不會去到那樣的地方,這十庭杖應當由臣來受。」
孤蘇嫣落震驚的看著柳飛揚。
宣靖帝:「你的確該罰!」
柳飛揚站起來,跟在李常牧的身後。
皇太后在心裡為柳飛揚點頭。
孤蘇明的唇角一勾。
恆妃身後的小李子在自以為無人看不見的地方唇角一揚。
顧紫淵的角度剛好看見,一清二楚,儘管很快。他不是恆妃身邊的人嗎?按理來說他的目的應該和恆妃一樣,很高興孤蘇嫣落受罰才對,可他卻在高興柳飛揚替孤蘇嫣落受這頓罰。他到底是誰!
孫嬤嬤在心裡為孤蘇嫣落高興。雖說是有人在聖旨上動了手腳,讓三公主錯嫁給了柳飛揚,但是現在柳飛揚卻願意替三公主受罰。十庭杖雖然不多,但是以他那樣的身體他還願意替三公主承受就足以說明他對三公主的好是真的。
孤蘇嫣落自地上站起,「父皇,飛揚身體有恙,兒臣會自己受罰!」
飛揚?
宣靖帝聽著女兒對柳飛揚的稱呼,再看著女兒的背影,雪花飛在她的周圍,難道女兒已經打從心底接受了這段賜婚,把柳飛揚視了她的丈夫?
「母妃?」孤蘇洵很難過,到最後,他還是沒能幫到孤蘇嫣落,恆妃和孤蘇嫖還是得逞了。十庭杖雖然不多,打的人也不是孤蘇嫣落,可是看著孤蘇嫣落的背影,他還是很難過。今天這一切都是孤蘇嫖和恆妃造成的,要不是孤蘇嫖和恆妃,柳飛揚就不會挨這十庭杖。
知子莫若母,嫻妃看著兒子,看著他眼睛里的難過,拿過一塊孤蘇嫣落最喜歡的花生酥交到他手中。有了這十庭杖,柳飛揚受傷,接下來,在孤蘇嫣落留在宮裡的這一段時間裡,恆妃也不會再生事,就算她有那個想法,皇太后也不會允許。至於孤蘇嫖那兒,代修寒是不會再留給她傷害孤蘇嫣落的機會的。如此一來,孤蘇嫣落就可以安安心心的呆在宮裡,呆到她回寒山寺的那天了。
最主要的還是在經過了這件事情之後,皇上對柳飛揚的看法會有所改觀。接下來要如何得到孤蘇嫣落的心,取代代修寒在孤蘇嫣落心裡的位置,成為孤蘇嫣落心裡的人,如何得到宣靖帝對他的承認和肯定,就要看他自己了。雖然病榻五年,但他是柳唯青的兒子,她相信,只要他願意努力,肯努力,他是可以做到的。
「……」孤蘇洵雖然不解嫻妃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壓下心裡的難過,接過花生酥,咬了一口,看著孤蘇嫣落跟在柳飛揚身後,消失在御花園裡。
直到此時,眾人才意會過來,皇太后這是在借嫻妃之言給宣靖帝台階下。同時,嫻妃的聰明也讓他們對她刮目相看。小懲大戒,多簡單的四個字,可就是因為這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卻既減了孤蘇嫣落的罰,又為柳飛揚爭取了一個機會,更深得了宣靖帝和皇太后的心。
恆妃看著嫻妃。這個嫻妃一直以來都呆在她的那個嫻寧宮裡,除了三日一次的請安外都足不出門的?嫻,閑,不爭不搶,無欲無求,不報冤,不抱怨,不訴苦,難道這些都是她故意裝出來給她看的?
孤蘇嫖恨恨的看著嫻妃。
宣靖帝又看向了嫻妃。
御花園外,柳飛揚跪在雪地里。
第一庭杖落下,孤蘇嫣落衝上前,要為柳飛揚擋下。
柳飛揚將孤蘇嫣落一拉。
孤蘇嫣落始料不急,跌進柳飛揚懷中。
柳飛揚看著孤蘇嫣落,「公主,這是我該受嗯……」
庭杖打在背上,柳飛揚閉上眼睛,搖晃著,悶哼一聲。
孤蘇嫣落怕柳飛揚會倒下去,「柳飛揚!」本就蒼白的臉因為這一庭杖而更加蒼白了。這才第一下,後面還有九下,以他這樣的身體,他能承受得了嗎?孤蘇嫣落就只是想著都著急。
第二杖落下,孤蘇嫣落想要掙脫柳飛揚的懷抱,自己承受,但是她掙脫不了,柳飛揚就像是識破了她的想法一樣,把她抱的死緊,緊到無論她怎麼掙扎都沒用。
「嗯……」
「柳飛揚你鬆手!你放開我!再這樣下去你會承受不住的!」不過才第二杖,柳飛揚的嘴角就已經出現了血絲,這要是再打下去,他有可能會連命都沒有的!她不要!孤蘇嫣落紅了眼睛。
第三杖落下。
「嗯!」
柳飛揚搖晃了幾下才跪穩,沒有倒下。
「柳飛揚,我叫你鬆手,你放開我,你放開我啊……」
沐梳站在身後,淚水大顆大顆的滑出眼眶。
第四杖落下。
柳飛揚的身體搖晃得更厲害了。
「柳飛揚你放開我,我叫你放開我,你放開我嗚……」
第五杖落下。
孤蘇嫣落掙扎的更厲害了。
柳飛揚把她抱的更緊了。
第六杖落下。
柳飛揚悶哼的聲音小了。
「柳飛揚你放開我,放開我啊,我叫你放開我,我求求你了……」
第七杖落下。
柳飛揚的悶哼聲幾乎聽不見了。
孤蘇嫣落看著他緊閉的雙眼,沒有再掙扎。
第八杖落下。
「父皇,如果柳飛揚有什麼不測,兒臣這一生都不會再回宮!」孤蘇嫣落知道柳飛揚不會放開她,對著御花園裡哭吼。
代修寒碰倒了桌上的酒杯。
酒,在桌上彎彎曲曲著。
孤蘇嫖恨恨的看著他。
第九杖落下。
柳飛揚的悶哼聲沒有了。
第十杖落下。
柳飛揚鬆開孤蘇嫣落,向著一側倒去。
孤蘇嫣落急忙抱住柳飛揚。柳飛揚的雙眼緊閉,嘴角都是血絲。
「御醫!御醫!傳御醫!快傳御醫!沐梳!」孤蘇嫣落像瘋了一樣哭吼著。眼淚有的滴在柳飛揚的身上,有的滴在雪地里,有的被她自己吞進口中。
沐梳施展輕功而去。
「柳飛揚,你不能出事,我求你了,你千萬不能出事,你一定不能出事,我求求你,你不要出事,嗚嗚,我求求你……」十六年了,除了孤蘇明外,柳飛揚是第一個肯為了她而奮不顧身,可以連命都不要的人。
李常牧紅了眼睛。
皇太后揮開孫嬤嬤的攙扶,拄著拐杖,衝出御花園。
宣靖帝三步並作兩步的衝出御花園。
孤蘇嫣落紅著眼睛,從模糊中看著宣靖帝,「父皇,兒臣先退下了。」
宣靖帝看著孤蘇嫣落的眼睛,從那裡面,他看到了陳蓮笙,她當年也是用這樣的一雙眼睛看著自己。那比質問還要讓他難受!
柳唯青上前,抱起柳飛揚。
孤蘇嫣落向宣靖帝和皇太後行禮后,走在柳唯青的前面。
代修寒看著孤蘇嫣落的背影,想著暈倒的柳飛揚,想著她那雙紅紅的眼睛,想著她臉上的淚,他剛剛想過要上前為她求情的,但是他不能。他剛剛一但上前了,只會激化她和孤蘇嫖之間的關係,讓孤蘇嫖更加恨她。他不能,他不能,他…不…能……
代學新看著兒子,知道他的別無選擇,體會得到他的痛徹心扉和無能為力。
孤蘇嫖看著代修寒,心裡的恨更加濃烈了。孤蘇嫣落能得到先皇和皇祖母的疼愛就算了,得到父皇的疼愛就算了,得到孤蘇明的寵愛就算了,得到代修寒的心就算了,得到代學新的喜歡就算了,現在居然就連柳飛揚那個病秧子都拼了命的保護她。憑什麼!憑什麼!她憑什麼可以得到這麼多!
嫣雲殿里,柳唯青把柳飛揚放在床上。
柳飛揚雙目緊閉。
御醫來了,小心翼翼地為柳飛揚診治。
孤蘇嫣落站在床前。
御醫看著孤蘇嫣落,怕她見了以後會害怕,於是便為難的說道:「公主,駙馬的傷勢有些嚴重,尤其是背上的杖傷,公主還是去外面等吧,臣一定會盡全力救治駙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