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新婚(六)
小李子:「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呢?」
恆妃:「一切就要看嫖兒的了。代修寒是一個重感情的人,如果嫖兒能夠得到他的心,取代孤蘇嫣落在他心裡的位置,讓他接納她,那麼代學新就會看在他的份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這件事情就這麼過去。可要是嫖兒做不到,那麼我們就又多了一個敵人。」而且還是一個難纏又致命的敵人。
小李子:「二公主冰雪聰明,奴才相信,她一定可以做到的。」
恆妃:「難哪。」花了十年的時間都沒能做到的事情,又談何容易。先是在聖旨上動手腳,讓孤蘇嫣落嫁進將軍府,嫁給柳飛揚,后又是在他們的交杯酒里下藥,逼得他不得不和自己的女兒圓房,讓他和孤蘇嫣落這一生都失之交臂。這是人心,不是物件,他的恨哪有那麼容易消去?
小李子:「娘娘可以幫二公主啊。至於三公主的那張落紅帕嘛,想要知道它的真假其實也不難。」
恆妃看向小李子。
小李子:「娘娘,太後娘娘的壽辰不是快到了嗎?您可以向太後娘娘請旨,提前為太後娘娘祝壽啊。二公主和三公主在同一天出嫁,又在同一天回門,如果再在同一天為皇太后祝壽,就是皇上知道了,皇上也會欣然同意的。」
恆妃點頭。這的確是一個不錯的辦法。只要把孤蘇嫣落留在宮裡了,那就有的是時間和辦法去證明那張落紅帕的真假。局時,只要證明了那張帕子是假的,那他們也就坐實了欺君這條大罪。在國法面前,就算皇太后和皇上再疼她,也絕對容不了她。至於瑞王爺嘛,在國法面前,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他再怎麼疼愛孤蘇嫣落也救不了她。
恆妃:「那邊處理的怎麼樣了?」
小李子:「娘娘放心,乾乾淨淨的,一劍穿胸,絕對活不了。」
恆妃:「吩咐下去,對剛剛那兩個嬤嬤多加照顧。」在這個地方,她誰都不信,只信死人,只有死人才會守口如瓶,就像當年一樣。
小李子領命而去。
東陽宮的地上躺著一個人,戴著灰帽,穿著灰衣,雙目緊閉,臉色慘白,胸口一攤乾涸的血跡,晃眼看去,就像是一具屍體躺在那裡。
李常陽:「殿下,當我們趕到時,他被人一劍穿胸,就剩最後一口氣了。不知道是誰救了他的命,那個救他的人就好像知道我們一定會去似的,提前幫我們保住了他的一條命。這是在他的手心裡發現的,是那個救他的人故意留下來的。」
孤蘇非羽接過李常陽手裡的紙條。上面只有三個字,死不了。死不了,死不了?死不了嗎?孤蘇非羽在這人面前蹲下,掰開他的眼睛,又探過他的鼻息,的確就像紙條上說的那樣,還活著。
李常陽:「這個人叫吳強,是主要負責這一批聖旨的人,最後接觸的人是恆妃娘娘身邊的小李子。另外,我們的人還看見黃嬤嬤和李嬤嬤進了東華門后,沒有先去向皇上復旨,而是直接去了恆媛宮。臣猜測,她們這是去向恆妃娘娘彙報這一次的賜婚結果了。」
孤蘇非羽來到案前,拿過筆,用左手寫了幾個字,塞進吳強手中,「把這個人送去丞相府,記住了,要人不知鬼不覺。另外,無論如何都要保住那兩個嬤嬤的命。把盯著恆媛宮的人撤回來,這段時間主要盯小李子。他去了什麼地方,見了什麼人,說了什麼話,做了什麼事。」他可是恆妃的心腹,盯住了他,就等於是盯住了恆妃。
李常陽:「是,臣這就去辦!」
李常陽前腳剛走,王風後腳就進來了。
王風:「殿下,查到了。這個小李子並沒有凈身,那玩意兒還在,是一個真真正正的男人。」這可是費了他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查出來的,那個小李子可不是一般人,差點沒把他的一條命交待在他手裡。
孤蘇非羽:「有證據嗎?」
王風:「臣根據小李子留下的檔案,一路查下去,你猜臣查到了什麼。」
孤蘇非羽看向王風。
王機:「這個小李子和黃嬤嬤,就是負責將軍府的那個黃嬤嬤,他們是姑侄關係。他能進宮,就是這個黃嬤嬤舉薦的。而且這個小李子還謊報了進宮年紀,他根本就不是二十歲,而是二十五歲。」
孤蘇非羽:「就這些?」二十五歲?把一個沒有凈過身的男人留在身邊?恆妃是真不知情呢?還是明知故犯?禍亂宮違,罪可及死!
王風:「目前查到的就這些。不過臣總覺得這個小李子和恆妃不是一條心的,他跟著恆妃是別有目的。至於什麼目的,臣一時說不上來,反正就是覺得他不是真心的想要跟著恆妃。那天看見他從恆媛宮出來,他的背影讓我想起了一個人,尤其是他的耳朵。我現在總算知道我為什麼一見他就覺得熟悉了。」
孤蘇非羽:「說下去。」
王風:「五年前,絕情宮丟失了兩樣東西,一樣是花無心開創的無心訣,還有一樣就是紫烏爪。表面上絕情宮沒有派人追查,但實際上花無心派出了她的心腹花非謝。這個花非謝我見過一次,但不知道那是不是他的真面目。花非謝的易容術非常高明,在江湖上素有千面郎君之稱,除了花無心和絕情宮聖女范蔓青外,沒人見過他的真面目。」
孤蘇非羽:「那你又怎麼能確定是他?」
王風:「不能確定,只是懷疑。殿下你想啊,一個人的易容術再高明也只會體現在他那張千變萬化的臉上,誰會沒事把耳朵也一起易容了呀?除此之外,我還查到現在的這個小李子和半年前的小李子有些地方不同。以前的小李子喜歡熏香,現在的這個雖然也喜歡,但是這兩種熏香的味道不同。前者要濃些,後者要淡些。」
孤蘇非羽考慮著王風話中的可能性。小李子,花非謝,無心訣,紫烏爪,恆妃……
王風:「不過殿下,也說不定是臣懷疑錯了。」
孤蘇非羽:「既然懷疑了,那就去確定。說不定,這會成為另外一個突破口。恆妃娘娘是誰?心思縝密,心狠手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要想得到她的信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既然這個人能用短短半年的時間就成為恆妃的心腹,連在聖旨上動手腳這樣的事情都能交給他來辦,那就說明這個人的確有幾分本事。」
王風:「可殿下,如果真是臣多想了呢?那個小李子根本就不是那個花非謝呢?花非謝是絕情宮人,絕情宮派他出來是為了找無心訣和紫烏爪的,這關恆妃娘娘什麼事?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誰做?他又不是傻的。」
孤蘇非羽:「不管他是誰,我們現在只要確定一件事就行,那就是現在的這個小李子不是以前的那個小李子,不是太監,而是一個男人!」
王風懂了。禍亂宮闈!這罪可不輕!
孤蘇非羽笑了。殺母之仇,害妹之恨,隱忍了十多二十年,也是時候和她算算了。敢在聖旨上動手腳?還把一個沒有凈過身的男人留在身邊?呵呵,這把柄還真不小呢。這兩條中的任何一條都是死罪!
王風:「殿下,你說三公主和柳飛揚真的會圓房嗎?」
孤蘇非羽:「我也不知道。」
王風:「殿下,臣是真的希望三公主能夠幸福。寒山寺十三年,那樣的身體,那麼小的年紀,所有人都以為先皇和皇上都是因為疼她才會把她送到那裡,但是聖意難測,這其中的深意……」
就是到了現在,王風都忘不了陳蓮笙那雙絕美眼睛里的落寞和鬱鬱寡歡。太子府守衛十八年,從她踏進太子府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沒有見她笑過。她不是一個人憑欄而望,就是一個人靜座涼亭,就連先皇去了,她也是安安靜靜的,無欲無求的,規規矩矩的,就像是一具行走著的活死人。那麼絕美的一雙眼睛,那麼絕美的一個人,只有在見到瑞王爺的時候才會有點生氣。
只可惜……
現在瑞王爺自請封王,很快就要去封地了,在這京中能保護三公主的除了大殿下外,就只剩下她自己了。恆妃和孤蘇嫖都不可能容下她,從她們敢在聖旨上動手腳,把她嫁給柳飛揚就可見一斑。接下來的路,三公主該怎麼走呢?
「幫我照保護好她。」
王風的話讓孤蘇非羽想到了十六年前,發生在太子府里的那場大火,那個衝進連笙閣的背影,那個蒙面男人給自己的拜託。在那場蓄謀已久的大火里,在孤蘇嫣落出生的那一天,那個男人只來得及救出了孤蘇嫣落一個,而孤蘇嫣落的母親陳蓮笙則是死在了那場大火里,被燒的面目全非。
母親死後,在那個若大的太子府里,他受盡了下人的冷落,他們都說是他剋死了自己的母親,只有陳蓮笙不顧那些閑言碎語,把他接進她的蓮笙閣,帶在身邊,視他如親生,就是後來懷了孤蘇嫣落了,那些人說把他帶在身邊會不吉利,都勸她把他送走時,她也沒那麼做,只是一笑置之。
從那一刻起,他就把陳蓮笙當成了自己的母親,他在心裡發誓,就算沒有後來那個人的拜託,他這一輩子都會對她肚子里的孩子好,會拼了性命的去保護他,絕對不讓他受到別人的欺負。
發生在太子府的事情,他忘不了。
母親的死,他忘不了。
陳蓮笙的死,他忘不了。
把孤蘇嫣落推下池子的仇,他忘不了。
在聖旨上動手腳,把孤蘇嫣落嫁去將軍府的仇,他更忘不了。
這一樁樁一件件,他都會一一的和那對母女清算。
王風:「殿下……」
孤蘇非羽收起記憶,艱難的開口,「還有事嗎?」
王風遲疑了一小會兒,「您的眼睛紅了。」
孤蘇非羽閉上眼睛,「你去忙吧。」
王風知道他想起了什麼,退下了。親眼看見自己的母親被人推下池子而什麼都做不了,連呼救都做不到,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為了救自己而死在自己的面前,這對一個才五歲的孩子來說,沒有什麼是比這更殘忍的了,之後他們還為了脫罪,偽造證據,編造謠言,說他的母親是被他剋死的,讓他從此被人孤立,在那個若大的太子府里過的連下人都不如。
好不容易遇到一個願意對自己好的人了,可是那個人也和他的母親一樣,死在了那個女人的手中,連她的孩子也沒能倖免……
丞相府
敬完茶后,代學新剛剛走出大堂,一個下人就急急而來,附在他的耳邊說了一句話。
代學新一聽,三步並作兩步的走向書房。
下人:「相爺,就是這個人。我們發現的時候,他就躺在這兒。這是我們在他手中發現的。」
信封上寫著「代丞相親啟」五個字。
再看著地上躺著的那個人,他的胸口還有起伏,還活著。
代學新打開信封。寫信之人字跡潦草,歪歪扭扭的,勉強能夠認出他的意思:吳強,這一次主負聖旨之人,被人一劍穿胸。
代學新在吳強的面前蹲下,看著他的胸口,的確就如信上所說,被人一劍穿胸。這個送他來的人的意思很明顯,就是要借自己的手去查這一次敢在聖旨上動手腳的人。
代學新:「來人,帶上這封信,馬上去京都府尹報案,就說事關重大,此案必須由崔大人親自過問。」京都府尹崔明,出了名的鐵面無私,把這個案子交給他,比交給大理寺那群人放心。他是誰的賬都不買,就連先皇都對他忌憚三分,敬畏三分。只要是他接手的案子,他就有權不准他人再插手,大理寺都不行,這是先皇為了能讓他專心破案,保京中安全,特意給他的特殊權利。
他的那些個屬下,包括捕頭在內,在他的帶領下,都養成了他的那副脾氣稟性。賄賂?那是自毀前程。權利?他軟硬不吃。百姓喜歡他,皇上喜歡他,但那些個做了虧心事的人就不一樣了,就怕落在他手裡,怕他怕的繞道走,恨他恨的牙痒痒的。
下人領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