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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節 新婚(一)

  孤蘇嫣落一宿都沒睡,看了一夜的醫書。

  清晨的第一抹亮光探進,孤蘇嫣落抬頭,被紛揚而下的雪花吸引,不禁放下醫書,來到院子。雪花打在臉上涼涼的,孤蘇嫣落攤開手心,看著它落進掌心,看著它在掌心融化。瑞雪兆豐年,看來今年又是好的一年!

  沐梳拿來批風,批在孤蘇嫣落身上,「公主,小心著涼。」

  孤蘇嫣落看著沐梳,「沐梳,陪我去御花園走走吧。」

  「殿下,先把批風批上吧,小心著涼。」

  「我不要。批著那個好麻煩的。」

  不遠處,宮人拿著批風,追在孤蘇洵身後。

  「三皇姐~」孤蘇洵看見孤蘇嫣落,向她這裡跑來。

  「三公主!」宮人一見孤蘇嫣落,趕緊向她行禮。

  孤蘇洵的鼻子都凍紅了。孤蘇嫣落接過宮人手中的批風,給他批在身上。

  「三皇姐,這麼早,你要去哪裡啊?」孤蘇洵雖然很不想批批風,但這是孤蘇嫣落給他批上的,他不敢拿下來。

  「去御花園走走。」孤蘇嫣落把自己的暖手給了孤蘇洵。

  「我跟你一起去。」孤蘇洵趕緊把手放進去,還舒服的長「呼~」了一聲,手終於不冷了,好暖和。

  「殿下,該去太傅那裡了。」宮人一聽孤蘇洵竟然要和孤蘇嫣落一起去御花園就趕緊出聲提醒。

  孤蘇洵的嘴巴一別,把暖手還給孤蘇嫣落,向孤蘇嫣落揮手,和宮人一起離開了。

  「公主,四殿下懂事了。」沐梳看著孤蘇洵的背影,由衷的道。

  孤蘇嫣落轉身,向御花園走去。身為皇子,他能不懂事嗎?只是不知道有沒有學會隱藏情緒。

  御花園中,紛揚的雪花下,梅花競相開放,偶有一兩片雪花落在花蕊上,沒有溜走,被梅花擁著。

  「梅雪爭春未肯降,騷人閣筆費評章。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三皇妹,你說這梅雪爭春,最後到底誰輸誰贏誰更勝一籌呢?」孤蘇嫖穿著一身粉色宮裝,戴著流蘇珠釵,連步輕移的走進御花園,笑意盈盈的看著站在梅樹前的孤蘇嫣落。

  「參見二公主!」沐梳看見孤蘇嫖,向她行禮。

  孤蘇嫣落看著孤蘇嫖,「二皇姐。」

  孤蘇嫖來到梅樹前,看著那凌寒而開的勝雪顏色,「古往今來,多少文人墨客在這二者之間做著各種各樣的比較,就像盧梅坡詩中所寫的『騷人閣筆費評章』。三皇妹,在你看來,這二者之間到底誰才是最後的贏家呢?」

  孤蘇嫣落看著盛開中的梅花,「有梅無雪不精神,有雪無詩俗了人。日暮詩成天又雪,梅雪並作十分春。」

  孤蘇嫖看著孤蘇嫣落,想不到孤蘇嫣落竟然會用盧梅坡的另外一首《雪梅》來回敬自己。

  「二皇姐,我先回去了。」

  「沐梳,好好照顧三皇妹,她身體不好。」

  孤蘇嫣落謝過孤蘇嫖,帶著沐梳,離開了御花園。

  「哎三公主啊,這天下著雪呢,你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呀?」慈媛宮門口,孫嬤嬤一看見孤蘇嫣落就趕緊把她讓進去。

  皇太后一聽自己的寶貝孫女兒來了,拄著龍頭拐杖,從佛堂里出來。

  孤蘇嫣落要行禮,皇太后阻止了她,牽著她來到軟榻上坐下。

  「這麼冷的天,瞧這臉都凍紅了。看你這眼睛,是不是昨天晚上一宿都沒睡?嫣落,皇祖母知道你心裡難受,但現在木已成舟,皇祖母也……」皇太后心疼的看著孫女兒,難再說下去。

  「皇祖母,別擔心,孫兒沒事的。」孤蘇嫣落靠進皇太后懷中。

  皇太后攬著孫女兒的肩,仰頭,眨著眼睛。

  孫嬤嬤站在旁邊,把頭轉向了別處。

  「嫣落啊,皇祖母謝謝你了,替你皇爺爺謝謝你了,也替你父皇謝謝你了。你成親那天,皇祖母就不去送你了。」許久之後,皇太后才貼著孫女兒有些涼的額頭,輕輕地又感激的出聲。

  「太后,公主睡著了。」孫嬤嬤看著睡著后的孤蘇嫣落,小小聲的提醒著皇太后。

  均勻的呼吸聲傳來,皇太后一看,孫女兒果然真的睡著了。皇太后把拐杖交給孫嬤嬤,扶著孫女兒在軟榻上躺下。

  孫嬤嬤拿來被子,輕輕地小心翼翼地蓋在孤蘇嫣落身上。

  「孫嬤嬤,你和沐梳去外面守著,哀家誰都不見。要是誰敢大吵大鬧,把哀家的孫女兒吵醒了,哀家唯他是問,就是皇帝來了,也給哀家擋在外面,沒哀家的旨意,不准他進來。」皇太后看著孫女兒,小小聲的叮囑著孫嬤嬤,就怕聲音一大會吵醒了她。

  「可是太后,今天可是請安之日。」

  「那就讓她們別來了。」

  「是,奴才這就去。」孫嬤嬤笑著出去了。

  沐梳走在孫嬤嬤身後。

  五天後

  宮裡宮外喜慶一片。

  鑼鼓喧天中,柳飛揚和代修寒騎著高頭大馬,穿著大紅喜衣,戴著紅綢大花,同時走進東華門。

  代修寒看向柳飛揚。面黃肌瘦,枯瘦如柴,那雙拉著韁繩的手背上沒有肉,只剩一張皮。整個京城不是都在傳他久病纏身,甚至還有人說他命不久矣了嗎?怎麼今日一見,他除了瘦的過份外,並沒有一個病人該有的樣子?

  察覺到代修寒對自己的打量,柳飛揚轉頭,給了他一個禮貌的微笑。

  代修寒回神,回了一個失禮的笑。

  之後,各自轉頭,向著恆媛宮而去。

  孫嬤嬤:「三公主,就讓老奴來為你戴鳳冠,蓋蓋頭吧。」

  宮人見孫嬤嬤上前,把鳳冠交到她手中,退下來。

  孫嬤嬤:「三公主,太后不忍離別之情,就讓老奴代替她過來了。咱們三公主今天真漂亮,三駙馬看見你呀只怕是再也移不開眼睛了。咱們三公主呀從小就是個美人胚子,這女大十八變,是越變越美了。你看這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嘴巴是嘴巴的,真是越看越美,越看越漂亮,就連老奴都越看越讓人移不開眼睛了。」

  孤蘇嫣落:「孫嬤嬤,哪有你這樣夸人的?我哪有你說的那麼好看?」見孫嬤嬤越誇越離譜,就差沒有把自己誇上天了,孤蘇嫣落就笑看著她。

  孫嬤嬤問向宮人:「你們說說,我有沒有騙公主?」

  宮人們齊聲:「沒有。」

  孫嬤嬤:「你看吧,連他們都這麼說。」

  孤蘇嫣落:「孫嬤嬤……」

  難得的氣氛中,宮人來報:「孫嬤嬤,迎親的隊伍已經過東華門了。」

  孫嬤嬤:「我知道了。」

  孫嬤嬤:「好了好了,老奴不說了,老奴要是再說下去,咱們三公主就得害羞了。這一梳啊,祝咱們公主和駙馬白頭偕老;這二梳啊,祝咱們公主和駙馬舉案齊眉;這三梳就祝咱們公主和駙馬從此夫唱婦隨~」

  見孫嬤嬤放下梳子,宮人呈上蓋頭。

  龍鳳呈祥!

  宮人來報:「孫嬤嬤,恆妃娘娘差人來問,公主準備好了嗎?迎親的隊伍已經過五華門了。」

  孫嬤嬤:「回恆妃娘娘,已經準備好了。」

  宮人領命而去。

  她這哪裡是在關心三公主有沒有準備好,分明就是來確定三公主是否反悔了。孫嬤嬤看著蓋頭上的圖案,再看著鏡子前一臉平靜的孤蘇嫣落,想著她馬上要嫁的人,便帶著一顆祝福和祈禱的心,緩緩的幫她把蓋頭蓋了上去。

  宣靖帝來了。看著蓋頭下的女兒,心裡說不出的愧疚。

  恆媛宮裡,宣靖帝牽著孤蘇嫣落,親手把她交給柳飛揚。

  恆妃娘娘牽著孤蘇嫖,把她交給代修寒。

  柳飛揚偏頭,看著身邊人。

  代修寒看著地面。

  宣靖帝:「柳飛揚,代修寒,朕現在就把朕僅有的兩個女兒交給你們了,你們可要好好待她們,不能虧待了她們,知道嗎?」

  代修寒和柳飛揚齊聲:「臣遵旨!」

  宣靖帝:「走吧。」

  兩個嬤嬤上前,扶著孤蘇嫣落和孤蘇嫖,把她們扶上各自的花轎。

  柳飛揚和代修寒也各自翻身上馬。

  隨著兩個嬤嬤異口同聲的一聲「起轎~」,鑼鼓聲起,迎親的隊伍緩緩向著宮外而去。

  宣靖帝看著孤蘇嫣落的轎子。

  恆妃看著孤蘇嫖的轎子。

  沐梳走在花轎旁。

  隊伍漸漸消失在眾人的視線里。

  宣靖帝轉身離開了恆媛宮。

  恆妃想開口,但是看著宣靖帝的背影,她最終還是沒有出聲。

  孫嬤嬤看在眼裡,回了慈媛宮。

  「母妃,為什麼不讓我去送送三皇姐?」嫻寧宮裡,孤蘇洵看著嫻妃,問道。今天可是三皇姐的大喜之日。

  「阿洵,你三皇姐她不會希望你去送她的。」嫻妃看著這嫻寧宮裡的天空,輕輕地道。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今天是月照國兩位公主同時出嫁的大喜之日,雪竟然停了,太陽用它的陽光溫暖著這冰冷的皇宮。

  三公主,從現在開始,你就不再是一個人了……

  慈媛宮裡,佛堂中,木魚之聲傳出,誦經聲和著這喜樂,直到喜樂再也聽不見,皇太后才睜開眼睛,走出佛堂,望著東華門的方向。

  將軍府,新房中,孤蘇嫣落頭頂蓋頭,一動不動的坐在床上。

  外面的熱鬧都已經傳到這裡來了。

  「春宵一刻值千金,柳飛揚,你還是快進去吧,就別讓公主久等了。」

  「你們兩個,扶好你家公子了,小心了。」

  孤蘇嫣落撩起蓋頭一角,看著這個地方。

  紅燭,喜。

  紅色簾賬,喜。

  果盤,喜。

  觸目所及處,都是喜。

  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孤蘇嫣落收手,放回膝蓋上。蓋頭落下,擋住視線,她的視線範圍又只剩下腳邊的那一點點。

  「吱呀~」

  門開了。

  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先是一雙黑色的鞋子出現,然後再是紅色的衣擺。

  黃嬤嬤:「駙馬,請你用金稱挑起新娘蓋頭,從此夫妻稱心如意。」

  那雙黑色的鞋子又近了幾步。

  「草民柳飛楊參見公主!」

  金稱伸來,蓋頭被挑起,孤蘇嫣落看見了一個穿著大紅喜衣,躬身在自己面前,對自己行著大禮的瘦弱男人。紅繩束著黑髮,有幾根垂落而下,擋住了他的面容,她看不清,只看見了他的頭頂。再看他抱拳行禮的雙手,皮包骨。

  沒有聽到孤蘇嫣落說話,柳飛揚不敢抬頭,又把剛剛的話重複了一遍:「草民柳飛揚參見公主!」

  孤蘇嫣落:「你們都退下吧,門外有沐梳守著就好。」

  黃嬤嬤:「可是公主,這交杯酒還沒喝呢?今天可是您和駙馬的新婚夜,這交杯酒是一定要喝的,這樣以後才能和和美美的。」臨出宮前,恆妃娘娘可是千叮嚀萬囑咐,除了要自己親眼看見孤蘇嫣落和柳飛揚拜堂成親外,還一定要親自看見他們把這杯交杯酒喝下去。

  沐梳上前:「那你的意思是說要是公主和駙馬今天不喝這杯酒,他們以後就不會和和美美的咯?」

  黃嬤嬤一聽沐梳的話,嚇的趕緊跪下:「奴婢不敢!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奴婢只是」

  沐梳:「既然沒這意思就退下!」

  黃嬤嬤:「可是……」

  沐梳:「怎麼?你連公主的命令都敢不聽?」

  黃嬤嬤不敢違抗,只得退下。只是在退下之前,看了一眼桌上的酒壺。

  沐梳和孤蘇嫣落都看見了。

  其他人一見黃嬤嬤都退下了,便也都跟著退下。

  沐梳:「公主,那杯酒……」

  孤蘇嫣落點頭。

  沐梳退下,關上新房門。

  孤蘇嫣落摘下頭上厚重的鳳冠,放到床上,下床,扶起柳飛揚。劍眉之下是一雙被病痛折磨到沒有精神的深陷雙眼,一張蒼白如紙的臉,溜尖的下巴,可所謂是枯瘦如柴了。借這一扶的機會,孤蘇嫣落順道切了他的脈。

  果然就和傳聞中一樣,久病纏生。他今天之所以能撐完整場婚禮,到現在都還像一個健康人一樣,靠的全是某種藥物。難怪二十六歲了都還沒有成親。他能活到現在就已經是一個奇迹了。

  這房頂上的人很煩。

  孤蘇嫣落看著桌上的酒壺,酒壺邊上的兩隻杯子,想著黃嬤嬤退下時的眼神,她來到它們面前,取出隨身攜帶的針袋,抽出其中一根銀針,探進懷中。許久之後,銀針沒有變色,那也就是說他們下在這裡面的不是毒,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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