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 賜婚
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眼。
孤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
月照國,任戌三年一月,銀裝素裹中,孝文帝駕崩,按照遺旨,大皇子孤蘇越登基,稱宣靖帝。
新帝初登,帝位不固,朝庭派系一分為三。
以大將軍黃沾為首的武將,全力支持二皇子孤蘇明。
除陳槐均雙手抱著他的朝令,置身事外外,以尚書陳學含為首的文臣,全力支持宣靖帝。
而臣相代學新卻沒有明確表態,讓人一時捉摸不透。
不得已,宣靖帝頒布了兩道聖旨。第一道是秘密召回守邊大將軍柳唯青;第二道則是同時將二公主孤蘇嫖嫁給守邊大將軍柳唯青的獨子柳飛揚和將三公主孤蘇嫣落嫁給臣相代學新之子代修寒。
御書房。
宣靖帝剛剛擬完聖旨,皇太后就在孫嬤嬤的攙扶下走進御書房。
皇太后看著宣靖帝,「皇帝,你當真要把嫣落嫁給代修寒?這裡沒有外人,只有我們母子倆,我要聽你一句實話。」
宣靖帝看著皇太后,不解皇太後為什麼要這麼問。
孫嬤嬤同樣吃驚的看著皇太后。
皇太后:「哀家再問你一次,你當真要把嫣落嫁給代修寒?後宮不得干政,你朝政上的事情哀家可以不管,但現在事關嫣落的一生,是家事,哀家今天就要聽聽你堅持這麼做的理由。你要拉攏代學新,穩固帝位,無可厚非,可嫖兒和嫣落同是公主,誰嫁給他都是一樣,為何非是嫣落不可!」
宣靖帝:「母后,朕也是為了嫣落著想。她們雖然都是朕的女兒,但是朕虧欠嫣落太多。雖然柳飛揚是柳唯青的獨子,柳唯青又有功於江山社稷,可朕也不會明知他有病還要把嫣落嫁給他。嫣落雖然是在寒山寺長大的,但是每次回宮都是住在丞相府,兩人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代修寒對嫣落是有感情的,代學新也很中意嫣落這個兒媳,所以兒子以為把嫣落嫁給代修寒才是最好的選擇。」
皇太后:「那要是有一天代學新父子知道了嫣落的身體狀況,你認為他們除了震懾於公主這個身份外還會真心對她好嗎?」
宣靖帝沉默了。
皇太后:「皇帝,嫣落自三歲起就被先皇送往寒山寺,除去她的身體狀況不說,她所接觸到的都是代學新父子難以接觸到和想像到的世界,是江湖,是武林,你認為就算是這樣,他們父子也還會像現在這般對待她嗎?」
宣靖帝:「……母后,朕相信自己不會看走眼的。」
皇太后:「好!既然皇帝執意,那哀家也左右不了你的意思,哀家只是希望你不要後悔今天的這個決定!」
皇太后看了宣靖帝一眼,在孫嬤嬤的攙扶下,離開了御書房。那隻握著龍頭拐杖的手在顫抖。
孫嬤嬤終於知道皇太后這麼急著趕來阻止的原因了。皇太后是擔心有人會在知道聖意后鋌而走險,特別是……
宣靖帝:「李常牧,你先出去吧,容朕再考慮一會兒。」
李常牧退了出去。
盞茶之後,李常牧被召進御書房。
將軍府
「奉天承運,皇帝召曰:柳唯青戍守邊關三十年,保我邊關百姓免受戰亂之苦,功在社稷,朕特將愛女三公主孤蘇嫣,落嫁給其子柳飛揚為妻,擇五日後成親,欽此!」李常牧以為自己看錯了,在念到「三公主孤蘇嫣」的時候停頓了一下,很短,幾不可察。聖旨上所寫的的的確確是三公主孤蘇嫣落。這是怎麼回事?皇上不是要把二公主嫁給柳飛揚嗎?怎麼這會兒就變成了三公主呢?
「柳將軍,接旨吧。」心裡雖然疑惑,可李常牧還是照常宣完了旨。聖意難測!
恆媛宮裡,沒有結婚的喜慶氛圍,一反常太的壓抑沉重。
宣靖帝盛怒。
恆妃站在旁邊。
孤蘇嫖和孤蘇嫣落同坐鏡子前。
忽然,宣靖帝手一抬:「全部退下!」
恆妃:「皇」
宣靖帝:「你和嫖兒也退下。」
恆妃看著宣靖帝,拉著孤蘇嫖,退了出去。
皇太後手里拿著佛珠,看著穿著鳳冠霞帔的孫女兒,一張慈祥的臉上不見了孫女兒即將坐上花轎,踏出宮門,成為他人之妻的喜悅。相反,她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宣靖帝:「嫣落,對不起,是父皇太不謹慎了,我沒想到他們居然有那麼大的膽子,竟然敢在朕的聖旨上做手腳,把你和……」孤蘇嫣落的安靜讓宣靖帝再沒有辦法繼續說下去。是他大意了,他沒有料到他們竟然有那麼大的膽子,竟敢在他的聖旨上動手腳。
孤蘇嫣落拿起唇紙,抿著。
宣靖帝看著她,心裡很難受。她是自己最疼愛最喜歡的女兒,可是自己卻一次次的保護不了她。在自己還未登基前是,在自己登基后還是,甚至現在就連她的婚姻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操控。
皇太後手中的龍頭拐杖在地上重重一拄,「皇帝,一定要找出這個人,必須要叫他付出代價,否則你皇帝的威嚴何在!向天借了膽了這是!連皇帝的聖旨都敢動手腳!這件事情絕對不能就這麼算了!」
宣靖帝:「是!朕一定會找出這個人!」
孤蘇嫣落坐鏡前站起,看著皇太后和宣靖帝:「皇祖母,父皇,你們不用覺得為難,我嫁就是了。」
皇太后:「嫣落……」
宣靖帝:「嫣落……」
孤蘇嫣落取下頭上的鳳冠,一頭青絲如瀑布般批泄在她的背上,一張絕美無雙的臉上平靜無波。
宣靖帝看著女兒,雙拳緊握。
皇太后看著孫女兒,喜憂參半。
到此。
武,有了柳唯青的支持。
文,代學新不得不站到宣靖帝這一邊。
從始自終就無意皇位更不願手足相殘的孤蘇明主動請旨封王,宣靖帝賜其封號為瑞,賜封地岐城。宣靖帝知其疼愛孤蘇嫣落,更是特准其在孤蘇嫣落成親回門之後方可前往封地。
嫣雲殿里,孤蘇嫣落靜靜的坐在桌前,靜靜的看著書。
沐梳靜靜的站在孤蘇嫣落的身後。孤蘇嫣落都已經看了一上午的書了,可是卻始終都停在這一頁。
看見孤蘇明進來,沐梳向他行禮,孤蘇明抬手,沐梳退了下去。
和上次見面想比,這個丫頭越發的安靜了。這是孤蘇明在半年後再見孤蘇嫣落時的第一感覺。孤蘇明沒有打擾孤蘇嫣落,只是坐到孤蘇嫣落身邊,靜靜的看著她。這才多長時間過去了,她連一頁都沒有翻過。她看似是在看書,其實是在想著別的事情。不得已,只好出聲叫她,「嫣落。」
「二皇叔?」孤蘇嫣落放下手裡的書,轉頭看著孤蘇明,沒想到他會過來,更不知道他都在這裡坐了多久。
「我在門口就看見你這丫頭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了,怎麼樣,要不要說給我這個二皇叔聽聽?說不定我還能幫你出出主意。」
「我沒事。」
「還說沒事。這一頁你都看了多久了?記住了嗎?你再看看你的眼睛。嫣落,你瞞得了別人可瞞不了我。你別忘了,我可是看著你長大的。是因為代修寒?」
「……」
「被我說中了吧?嫣落,關於這件事情,我不想勸你,你也不需要我的勸。你是一個聰明的姑娘,和別人不同,你從小到大都很清楚你該做什麼,也知道你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我現在唯一能告訴你的就是或許冥冥之中自有註定,代修寒並不是你這一生的良人。既然現在旨意已下,你也接了旨,那不妨試著睜開你的眼睛,打開你的心,用它們去看去感受去尋找。」
「二皇叔……」
「別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嫣落,答應我,睜開你的眼睛,打開你的心,去試試,說不定那個人其實一直都在你的身邊,也說不定那個人一直都在等你。好了,這個話題到此為止,我們來說點別的。皇兄已經賜我封地,等你成親回門后我就要離開了,以後說不定一年半載都難見上一面,有些事情有些人,不管是在這宮裡還是在宮外,你都要照顧好你自己。遠水難救近火,一切小心為上。」
孤蘇嫣落看著孤蘇明,自然知道他所指為何。
丞相府
自聖旨下達之時起,代修寒就一杯酒接一杯酒的喝著。
代學新看著兒子,在心裡嘆氣。如今聖旨已下,全國皆知,孤蘇嫣落嫁給柳飛揚已經是不容更改的事情,他們這一生都只能註定無緣了。
又一杯酒下肚,代修寒趴在桌上,雙肩顫抖著。
代學新在桌前坐下來。
「嗚呃嗯……」
代學新出去了,把時間和空間都留給了兒子。十三年的感情,青梅竹馬,放不下,又爭不了,這無論擱誰身上都是一種絕望。
嫣雲殿
沐梳:「公主,夜深了,該去歇息了。」
自孤蘇明離開后,孤蘇嫣落就一直靜靜的坐在那裡。夜色降下,孤蘇嫣落望著這皇宮裡的夜空。上次回來是什麼時候呢?好像是五年前,孝文帝壽辰的時候。
沐梳:「公主,夜深了,該休息了,小心著涼。」
孤蘇嫣落:「你去休息吧,我一個人呆會兒。」
沐梳:「可是公主……」
沐梳:「是!」
沐梳退下了。
孤蘇嫣落來到院子里,坐在石凳上。都說月有陰晴圓缺,今天晚上的夜空連一顆星星都沒有,只有一片漆黑……
將軍府
柳飛揚:「爹,你說皇上真的把三公主嫁給我咳咳咳……」
柳唯青:「飛揚,你先別激動。」
不激動?他怎麼可能會不激動?難以置信,受寵若驚,這都不足以形容柳飛揚此時的心情。三公主是誰?孤蘇嫣落啊,她三歲被先皇送往寒山寺,之後便在寒山寺長大,是先皇和皇太后最喜歡的孫女兒,是宣靖帝最疼愛的女兒。
而自己呢?全京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自己雖是柳唯青的獨子,但卻不僅是個久病纏身的病秧子,而且還曾被女方退婚,是這整個京城裡最大的笑話。宣靖帝竟然還願意把她嫁給自己。柳飛揚感覺自己像是在做夢一樣。
柳唯青急忙上前,扶著柳飛揚在桌前坐下,幫柳飛揚順著氣,並沒有注意到柳飛揚話里的「真的」二字。
柳唯青:「飛揚,爹知道你在想什麼。聖旨是爹幫你接的。現在聖旨已下,如果爹所料不錯的話,三公主她不會違抗聖旨,三公主會按照旨意,在五日後嫁進將軍府。你現在是皇上親封的駙馬,舉國上下都已經知道了,所以你必須要親自去恆媛宮迎接,不能讓三公主成為笑話。」
柳飛揚:「嗯,我知道。」
柳唯青:「飛揚,有件事情爹不得不告訴你,那就是這次賜婚原本要嫁給你的是二公主,是有人在聖旨上動了手腳,才會變成三公主的。」
柳飛揚:「嗯。」
柳唯青:「那你早點休息吧,爹就不打擾你了。還有五天的時間準備,你多注意休息。」柳唯青說完便出去了,可是柳飛揚卻怎麼都靜不下心來,甚至最後還走出房間,站在院子里,望著漆黑一片的夜空。
「五天後就要成親了,現在還不去休息,在這裡發什麼呆!」
突然出現的聲音讓柳飛揚一驚。轉頭一看,只見一個白衣男人背負著雙手,站在那裡,神情冷淡的看著自己。他是誰?站在這裡多久了?
白衣男人一看柳飛揚的樣子,臉色一沉,「五天後你就要把她娶回家了,等了十三年,難道你就想這樣半死不活的出現在她面前?!」語氣里也不禁帶上了對柳飛揚的冷冷質問。
柳飛揚本是想問「你怎麼知道的」的,但是他的嘴才剛剛張開,一個東西就向他飛來,落進他的口中,隨著他的說話而被他吞下,苦的他皺眉。柳飛揚抬頭,看著來人,怒問道:「你給我吃了什麼!」
白衣男人:「這葯雖治不了你的病,但至少可以幫你撐到婚禮結束。至於婚禮結束以後的事情,你妻子知道怎麼做。你的病一時半會兒也好不了,只有她才能給你治。別忘了你當年的承諾。你若敢負了她,別說柳唯青只是一個小小的守邊大將,他就是天王老子,我也一樣取了你的命!」白衣男人說完這句話,看了柳飛揚一眼,施展輕功,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來去無蹤。
柳飛揚摸著喉嚨,看著白衣男人消失的方向,想著他剛剛說過的話,回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