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急診室的紅色燈光終於換為綠色,穿著屠夫大褂的蘇地虎人摘下濕漉漉的口罩,走出急診室。


  「子彈離心臟只有半英寸,胸腔有三處刺傷。」


  「有生命危險么?」


  醫生的虎臉上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那得看治的人是誰了。」


  「乾的不錯,同胞。」伯爵從一沓看不出花色的紙鈔里拿出幾張遞給虎人。


  「去找點樂子吧。」


  「向您致敬。」


  在上百年的平權鬥爭失敗后,亞人建立了獨立的經濟貨幣以向當時的世俗政府『割裂示威』,雖然亞人並不完整的工業體系曾造成過巨大的麻煩,但最為艱難的時期已經過去,獨立貨幣如今成了亞人屹立不倒的重要原因之一。


  德古拉走進門后,喬普林正孤獨地躺在病床上,灌滿醫用酒精的花瓶里插著一枝塑料假花。


  「伯爵。」


  「看在聖靈的份上,夥計,別起來了。」


  德古拉找來放假花的床頭櫃坐下來,把燃燒的捲煙屁股塞進彈簧腿的嘴裡。


  「說說經過如何?」


  「他們從窗戶翻進來,」彈簧腿沉默了一會,然後開始虛弱地喃喃自語,

  「我什麼都做不了。」


  「你還活著,喬普林,但剛剛那些傢伙活不長了。」


  「問題不在這……」喬普林說,「他們就這麼走過來,穿著苦行僧式的麻布衣,拿著消音手槍和匕首……連臉上的斑點都能看清楚,而我只能躺在這個床上腐爛,伯爵,我……我不知道怎麼回事。」


  德古拉握住喬普林冰涼的爪子,說:「是人類還是狩魔人?」


  「都不是,」思索了一會,喬普林接著說:「你去床底下看看就知道了。」


  伯爵從床底下找出一顆黃色的手槍子彈,彈殼點綴著黯淡的紅色血跡,更重要的是,彈殼側面鐫刻著一行飄逸的單詞。


  久違的問候。——查士德·斐爾。


  「我沒讓醫生看見,你知道,這是我們的麻煩。」喬普林努力抬起腦袋,喘著粗氣說道。


  「查士德……」德古拉說:「我記得他,瘸子一個,在烏克蘭搞走私的活。」伯爵神情古怪地把子彈放進口袋。


  「不只是走私,還有軍火,販賣人口,強製成癮,綁架以及使用私刑。」


  「無惡不作啊,這傢伙是誰的人?」


  「目前還不知道,」喬普林把腦袋放回枕頭,說:「我只想說形勢很嚴峻,伯爵閣下。」


  德古拉諾有所思地抽了口煙,良久都沒說話。


  「伯爵?」


  「……抱歉,我只是有點回不過神,從十九世紀開始就沒遇見過這樣的挑釁了,這倒讓我想起了些往事……譬如工廠童工,馬里奧,濕泥巴和鄉村小道,倫敦的黃霧什麼的。」


  「還有初出茅廬的小吸血鬼?」


  「哈哈哈,我的彈跳小子也終於有點幽默感了,不過那是更早以前。」


  「不論如何,」喬普林盡量用輕鬆的口氣說:「時代變了。」


  「你說的對……這是個新世界。」伯爵還想說點什麼,直到喬普林的胸膛就發出輕微的鼾聲。


  「但事實上……喬普林?」


  「麻醉劑的作用。」德古拉回過頭,看見狼人王正靠在門檻。


  「莉莉?你什麼到的?」


  「比你以為的要久,」莉莉不耐煩地拍了拍門板,「該走就走吧,你的華盛頓朋友要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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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回到更早之前。


  「狩魔會這一招太狠了……成編製的狩魔人空降下來,我的編隊還沒下水就沒多少人,媽的,這一仗太憋屈了。」


  「這可不是大頭兵的錯,好處都讓德古拉拿走了,我敢說亞歷山大的死和『伯爵閣下』脫不了干係。」


  低矮棚屋滲透的雨水落在劣質伏特加的酒杯里,背著反器材武器近四米高的『半丘人』弓著背和一眾奇形怪狀的小型種舉杯共飲。


  也許還有兩個不受歡迎的異類。


  「聖靈啊,那群怪物在說什麼?」


  隱於角落的史密斯突然探起頭,不過很快被莉莉制止了,要知道前探長現在穿的是一套中世紀異教徒的寬大袍子和配套面罩,狼人王確信任何一個稍有常識的亞人都會認為袍子下隱藏的是粗壯的駱駝腿或者貓科動物的利爪,但什麼事情都得求個保險。


  「他們說的是翡翠島的科索斯拉夫語,你聽錯了。」


  「什麼島?」


  「琉璃島,太平洋的一個島嶼。」


  「你剛剛說的是翡翠島,莉莉小姐,我認為那幾個亞人兄弟也說的是字正腔圓的美式英語。」


  「好吧,既然說到這了,」狼人王擦了擦嘴角因脂肪融化而產生的油漬,


  「你被喬普林動了手腳后,德古拉揮兵攻向曼哈頓管制區,誰料到天降六萬四千狩魔人,於是進攻失敗了,就這麼簡單。」


  史密斯獃滯了好久,蹙起眉頭仔細地將過量的信息投入到認知結構里——


  「喬普林是誰?」


  「看來彈簧腿動了點手腳……你還記得些什麼?」


  「讓我想想,」史密斯揉捏著腦袋,「狩魔會傳來消息伯爵德古拉在搶銀行……然後……然後就記不清楚了。」


  莉莉的狼耳朵又開始撲騰,她恨透了這股子『意料之外』的感受,上次這種心情是她抱著自己奄奄一息的父親所換來的。


  「二位?」


  史密斯探長和莉莉小姐同時投射出視線,定格在一位流浪漢行頭,戴著尖頂巫師帽的殘疾人身上,如果能忍受異味仔細觀察還會發現半片隱於毛髮下的陶瓷面具。


  「我們認識你?假面甘道夫先生?」探長問道。


  「放尊重點,孩子,否則會交不到朋友的。哈哈哈哈哈哈,別板著臉,狼人王陛下,笑話而已。」


  查士德艱難地把拐棍丟在一旁,自顧自地坐在椅子上放肆狂笑了好一陣,就像他講了句驚天動地的俏皮話似的。


  莉莉並沒有因為被識破身份而暴起,以王位起誓,她有信心一拳處理掉這個老傢伙后帶著史密斯殺出一條血路,但現在只是繃緊肌肉警惕而不屑地望著殘廢的老亞人而已。


  「簡直跟你們的父親長得一模一樣,別誤會,這是對你們兩個說的,哈哈哈哈哈……」


  「莉莉!我可不管這傢伙是不是你的熟人……」


  「抱歉打斷你了,先驅之子,不過聽好了,我可不是來找麻煩的,」查士德·斐爾用木腿將身體頂離地面,好使自己更有氣勢一些。


  「我是作為信使來送上一份禮物的,保證兩全其美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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