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十里紅妝
太叔奐用力推開徐少橋,奔下高台。
徐少橋看著太叔奐堅定的背影,笑了起來,繼續剛才沒有說完的話。
他說,「但,若是你後悔了,便將她帶回來吧。」
這是徐少橋羨慕太叔奐的地方。
太叔奐能當著滿朝文武的面騎上駿馬前去追趕寧朝來。只要寧朝來稍微有悔意,太叔奐會不惜一切代價將寧朝來帶回來。只要擁有寧朝來,太叔奐可以與全天下人為敵。
這些,是徐少橋想做的,每一件都是,可他一件也不敢放手去做。
徐少橋,滿是顧忌的徐少橋,註定只能是寧朝來的朋友,不能是別的。
因為,有緣有份,有情有義,唯獨沒有勇氣。
天下人都知道寧朝來,卻很少有人提起鳳陽公主。
麗妃被軟禁在寢宮,已經好些日子,聽著外邊的熱鬧非凡,也只是隨口問了問照顧她的宮女,道,
「皇宮裡有什麼喜事嗎?」
宮女答,「今兒是鳳陽公主出嫁的日子,時間是倉促了些,可那匈奴王子似是極喜歡鳳陽公主的,否則三天的時間也弄不出這樣的排場。」
鳳陽公主,鳳嗎?
麗妃想起歐陽護曾落筆寫下的「鳳君」二字。
鳳為男,凰為女,雖不確定孩子性別,但她滿心以為孩子就是男孩。
有沒有可能,孩子只是有一個鳳字相伴?
麗妃又自嘲的搖了搖頭,她在胡思亂想什麼,陛下不是說了么,太叔奐就是他們的孩子,太叔奐就是大漢未來的君王。
「哪個鳳陽公主?」麗妃問。
她很多年沒有待在皇宮裡,不知道皇帝的子嗣情況,回來之後,也只是關心她的孩子的下落,無暇顧及其他。
倒是不知道這位鳳陽公主是誰?
宮女說,「這位鳳陽公主可了不得,就是前些日子大鬧皇宮的寧家女公子,寧朝來。」
寧朝來嗎?
麗妃拿著針線的手一頓,腦海里又浮現出寧朝來嬌嬌柔柔的模樣來。
要是初七在就好了,麗妃悠悠然嘆了口氣。初七記性好,哪怕隔了這麼多年,也一定能記住孩子的相貌。
「又胡思亂想了。」
麗妃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頰。
看著手中縫製了一半,給太叔奐的腰帶,甜甜的笑了。
太叔奐才是她的孩子,至於寧朝來,雖好,卻是個沒福氣的,竟然不能嫁給太叔奐。
寧朝來出嫁了,將長安城攪得一團糟的寧朝來終於要出嫁了。
大道的兩邊擠滿了人,有耄耋的老人,有垂髫的孩子,無論男女老少,皆是踮著腳尖,伸長了脖子等著寧朝來過來。
她們想看看,這長安城的第一美人兒穿上嫁衣是什麼樣子。
盼望的人終於來了,烏氏小樓乘坐高頭大馬走在前首,面帶微笑,滿面春風。
賀賴領著一眾人跟在烏氏小樓身後,率領人層層護著的馬車。
馬車前後左右都是密密麻麻隨著陪嫁的人,透過縫隙,只看得到馬車外邊掛著大紅的簾幔,也是這塊美麗的帘子,隔絕了馬車中的一切。
人人失望的嘆氣,遺憾看不見寧朝來容顏,卻也捨不得將目光從馬車上移開。
忽而,一隻玉手伸出左側的小窗,纖細白皙的手指挑起簾幔,那張臉便清晰起來。
寧朝來的美,無須質疑。金色的步搖斜斜插在髮髻上,往下看,瀲灧的眸,瓊鼻紅唇,就連呼吸,不深不淺,都是恰到好處。
那雙澄澈的眼睛仔細從人群中掃過,像是在尋找什麼。一寸寸的挪動。
終於,她盯著一個地方,揚唇輕笑,笑容在唇邊綻放成一朵妖冶的桃花,不知晃了多少人的眼。
待回過神,玉手不再,簾幔垂下,悠悠的晃動幾下,輕輕的,冷冷的,彷彿方才看見的一幕不過是他們的幻覺。
馬車一點點走遠,一點點的就要消失在眼前。
一人扼腕嘆息,「可惜,好好的一個女子,還是就這樣出嫁了,嫁到匈奴那樣遙遠的地方。」
一人感慨,「說起來,長安女子第一人,除了這人,旁人真的當不得。」
還有一人搖頭,「何止長安女子第一人,便是放眼天下,誰又能與這人比較。」
這人,是寧朝來,從未從人眼裡心裡離開過的寧朝來。
玉面,或者說是只緣,他穿著一身素凈的僧衣,安安靜靜站在人群中,看著馬車走遠。聽著耳邊的說話聲,沉默良久。
寧朝來知道他會來嗎,她掀開帘子,那麼快就能找到隱藏在人群中的他,應該早就算到他要來了吧。
這是他的徒兒,是他師兄用命換回來、千叮嚀萬囑咐要保護好的他的徒兒,他聰明的徒兒,他的寶貝徒弟。
他卻因為兒女情長辜負了師兄弟間的情誼,也辜負了師徒間的情分。
比起為了寧相生,為了親情能斬斷情緣,隻身嫁去匈奴的寧朝來,只緣覺得慚愧。
他是半個出家人,奈何還是將情字看得太重。
看他守護的那個女人。
此時正站在高台上,盯著遠去的馬車,笑得耀武揚威,像是站在雲端,腳下踩著芸芸眾生,不可一世。
大概是覺得,這天底下,再也沒有人能夠擋住她的野心了吧?
啟娘不知何時擠到只緣身邊,問,「只緣大師,這便是你希望看到的結果?」
只緣收回目光,捻了捻手中的佛珠,道,「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
「這話,只緣大師說了無數次,可我看來,只緣大師自己也並未參透。」
啟娘冷嗤著轉身離去。
管他命里有還是沒有,她都會讓紫竹樓上上下下做好準備。一旦有了寧相生的消息,哪怕全軍覆沒,他們也要殺入匈奴,從烏氏小樓手裡將寧朝來搶回來!
只緣笑著,從與啟娘相反的方向離去,他之前沒有參透,卻在寧朝來對著他笑的那一瞬間參透了。
其他人對寧朝來的議論還未結束,眾說紛紜之際,只見一匹烈馬從大道中間長嘯著前往奔去,似是一陣風,兩側的人皆只是看到馬上有一抹玄色黑影一閃而過。
能有此偉岸身影與精湛馬術的的人是太叔奐不錯,可他如此匆忙,莫不是因為那馬車裡的人是寧朝來?
可惜呀,可惜他錯過了當年的百花宴,美人如此,終歸是要落入他人懷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