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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吹彼棘心

  「這天兒說冷就冷,凍得人不想出去,啟娘,你可以給我備幾件厚實的大氅可,還有記得給表哥房裡多備個火爐,可別將人凍著。」


  寧朝來搓搓冷得冰涼的手,道。


  啟娘笑道,「這還沒成親呢,就時時惦記著,過幾日成親了,還不一天到晚我家夫君我家夫君的離不了。」


  「就是就是。」花蓉抱了一塊墨色的絨毯過來,附和道,「我也說公子就是太那什麼了,柳公子是治眼睛,又不是手腳有問題,冷了不會多蓋層被褥嗎?紫竹樓最金貴的是公子,何時成了柳公子了。」


  啟娘拿過絨毯蓋在寧朝來腿上,一戳花蓉額頭,「就數你膽子大,我就不敢這樣說。」


  花蓉調皮的吐吐舌頭。


  若不是近來這些日子沒有不速之客,寧朝來心情不錯,啟娘與花蓉是不敢這樣說笑的。


  「公子成親,是不是要將江湖中所有厲害的人都請來?那紫竹樓可要熱鬧上一段日子了,公子有沒有備上拜帖,到底請了哪些大俠。」花蓉跑到輪椅背後,抱著寧朝來的脖子道。


  花蓉真就是個長不大的孩子,要不是寧朝來寵愛,她這性子,不知能在紫竹樓待多久。


  啟娘將花蓉從寧朝來身上拽下來,道,


  「江湖人就愛比試,公子若請了他們來,不知是來喝喜酒的,還是來比武的,要是將紫竹樓鬧翻天,不如不請。」


  「一個都不請啊。」花蓉頓感失望。


  「行了行了,不要想著這事兒了,之前不是說要給公子做桂花羹嗎,宅子後院的角落裡有桂花,你再不去采,都快被風吹沒了。」


  一聽啟娘說桂花要沒了,花蓉驚呼一聲,轉身跑了出去。


  啟娘搖搖頭,「花蓉性子活脫是活脫……」


  做起事情來,不及杜鵑沉穩。


  若換成杜鵑,自是明白寧朝來不喜歡人多的喧囂。


  寧朝來沉默片刻,道,「嫁衣呢,拿來我看看。」


  啟娘從軟榻上捧起嫁衣,在寧朝來面前鋪展開。


  錦茜紅妝牡丹暗花緙金絲雙層廣綾大袖衫,袖口與裙邊綉有鴛鴦戲水圖案,胸前以一顆赤金嵌紅色玉石打磨而成的圓形領扣扣住。


  外罩一件大紅流雲綉雲金纓絡霞帔,那雲朵輕巧靈動,好似真的在往前浮動一般。


  桃紅緞彩綉成雙花鳥紋腰封垂下雲鶴銷金描銀十二幅留仙裙,裙上綉出百子百福花樣,尾裙長擺拖曳及地三尺許,邊緣滾寸長的金絲綴,鑲五色米珠,行走時簌簌有聲。


  啟娘道,「公子,嫁衣都與尋常女子出嫁時穿的一樣。」


  「一樣好,與別人一樣,至少還能留住些什麼。」寧朝來牽著嫁衣一角。


  衣料的冰涼觸感傳入掌心,大紅的衣料與蒼白的手格格不入。


  寧朝來惋惜道,「這樣美麗的顏色,讓我來穿,不知是不是委屈了它。」


  嫁衣是每個女子都盼望得到的世間最美麗的東西,但她只是一個癱子。


  「公子,」啟娘抱緊嫁衣,「公子天人之姿,若是連你都覺得自己讓嫁衣委屈了,那全天下的女子可都不敢穿著嫁衣出嫁了。」


  寧朝來失笑,「我看你的嘴,比蓉兒還能說,嫁衣給我,我再看看有沒有需要改的地方,你去迎客。」


  嫁衣被寧朝來拿去,啟娘看著空無一物的手,問,

  「誰來了?」


  「你管他誰來了,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寧朝來輕笑。


  前生做夢都會夢到火紅嫁衣在風中翻飛的畫面,臨死前都遺憾沒有穿過一回嫁衣。


  而今,嫁衣在手,順滑涼薄,宛如夢中。


  沒有寧相生的笑容,沒有杜鵑的吵鬧,沒有同窗朋友的祝福,這一場親事,只是紫竹樓中,一個人娶,一個人嫁的故事。


  啟娘出去時候恰好,太叔奐三人剛到紫竹樓的大門口。


  啟娘將三人請進古宅的大堂。


  「諸位先坐,公子即刻便來,諸位一切請便。」


  啟娘命人端來茶點之後,就要退下。


  徐少橋問,「朝來這五年都在紫竹樓,沒有回長安看看嗎?」


  啟娘吐出四字,「寸步不離。」


  啟娘一走,房中只有三人,


  太叔奐與烏氏小樓面色沉重,負手站到圈椅旁,並不坐。


  徐少橋道,「這紫竹樓怪異,安靜得像一潭死水,地兒雖大,可五年寸步不離這裡,人都悶壞了吧。」


  太叔奐假意碰了碰桌上的玉杯,烏氏小樓則是抬頭望著房梁,二人都不說話。


  徐少橋剛坐下,便聽到屋外傳來轆轆的滾動聲。


  他問,「紫竹樓在山頂,山路崎嶇,馬車不是進不來嗎?」


  話音剛落,啟娘推著輪椅進了大堂。


  「玉面來遲,諸位見諒。」寧朝來拱手笑道。


  太叔奐與烏氏小樓看著寧朝來,一言不發。


  徐少橋從圈椅上起身,他看著輪椅上坐著的寧朝來,笑著說,


  「這人與朝來倒是長得像。」


  「少橋,多年不見,別來無恙。」寧朝來道。


  徐少橋連連搖頭,淚流滿面,雙手無力的在面前擺動。


  「你不是她,你怎麼可能會是她。你知道寧朝來是誰嗎,她是天下最好的女子!」


  徐少橋連連後退,這怎麼會是寧朝來?

  寧朝來不是癱子,寧朝來不會有這樣如同鬼魅一樣沙啞難聽的聲音。


  太叔奐別開臉,這便是為何他不願向徐少橋提起的原因。


  寧朝來幾次動唇,卻不知該說什麼,幾次揚手,忘了要說什麼,又緩緩放下。


  啟娘笑著對幾人道,「請坐,王子,還有兩位大人,都請坐。」


  寧朝來的思緒被拉回,她伸手解開玄色大氅,遞到啟娘手裡。


  大氅取下,露出玄色的長袍,徐少橋的眼淚愈發奔涌。


  寧朝來從前愛穿桃色衣衫,明艷動人,何時這樣晦暗過。


  「都坐吧。」寧朝來看著徐少橋,笑著說。


  太叔奐與烏氏小樓就近坐下。


  徐少橋雙手掩面,站著不動。


  「去看看他們。」寧朝來道。


  啟娘出去片刻,與柳芽兒一道將柳蘭扶進大堂,安置在太叔奐兩人對面的圈椅上。


  「公子,今日怎麼坐?」


  是坐在輪椅上,還是坐在圈椅上。


  寧朝來動容一笑,「這個時候,我可不能掃興。」


  啟娘伸手去抱寧朝來,徐少橋喊道,

  「朝來!」


  啟娘瞭然,退到一邊。


  徐少橋快步走向寧朝來,步履蹣跚。


  走到寧朝來面前了,看到寧朝來臉上始終掛著的笑容,生生止步。


  徐少橋蹲下身子,伸出手,指尖流連在絨毯上,手指麻木,沒有任何知覺。


  他哭著笑了,將寧朝來抱起,從大堂這頭走到那頭,沉重的步伐用盡了他畢生的力氣。


  笑著笑著,便哭了。


  他一生都想要守護的女子,在經年之後,遍體鱗傷,他卻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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