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土國城漕
五年時光,寧朝來雷厲風行,將紫竹樓打理得井井有條,紫竹樓的風光,更甚從前。
月光皎潔,紫竹樓里竹影搖晃,為朦朧的月色平添了幾分凄涼。
竹林正中的石桌前,一男一女正眉開眼笑的對弈。
男子驀地將手中的白玉棋往桌上一擱,笑道,
「下棋也是有規矩的,我讓你七子在先,你卻還要暗中藏棋,一兩子便罷了,偏生你藏了五子,我不是不識數,要我裝作不知道,著實太難了。」
男子笑得花枝亂顫,女子一時看得失了神,一張小臉憋得通紅,許久才道,
「花蓉棋藝本就不精,十場棋局九場都是輸,還有一場就是靠耍賴贏的,怎麼能與公子相提並論。要不是相府一夜之間被查封,寧家女公子不知所蹤,我倒是要瞧瞧長安第一才女與公子相比起來,誰更厲害。」
花蓉口中的公子即是寧朝來。
五年沒有穿過女裝,沒有人記得紫竹樓的公子是女子,連寧朝來自己都忘了自己是女子。
聽到寧家女公子時,寧朝來斂去了笑容。
寧朝來,寧朝來,倒是好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原本最親近的名字,如今都不覺得熟悉了。
寧朝來扶在輪椅上的手驟然收緊。
她問,「蓉兒來紫竹樓一年了吧?」
花容只顧著看棋,絲毫沒有看到寧朝來面上的冷漠,她回答,
「公子記得清楚,自從花蓉在江南受人調戲,被啟娘相救,帶來紫竹樓,確實有一年了。」
「那,」寧朝來頓了一頓,「蓉兒不知道紫竹樓的規矩嗎?」
紫竹樓的人都不敢提起寧朝來,花蓉卻一再提起,這,就是壞了她的規矩。
「啊?」花蓉心虛的咬唇,片刻之後拽住寧朝來的胳膊,撒嬌道,「公子,我就是一個小丫頭片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能壞了什麼規矩,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與我計較了。」
「你呀……」寧朝來輕笑,「真是像極了一個人。」
寧朝來心狠手辣,唯獨對花蓉寵愛有加,問及原因,不過是因為花蓉身上有幾分杜鵑的影子。
杜鵑性子活潑,也時常蠻不講理,但杜鵑不會像花蓉一樣沖她撒嬌,杜鵑心裡,認定尊卑有別,行事講究禮數,親近也要恰到好處。
「誰?」花蓉興沖沖的問。
「好了,就屬你話多。」寧朝來一戳花蓉的腦門兒,溫柔道,「將棋盤收了,下去吧。」
「哦。」花蓉撇撇嘴,抱著棋盤退下。
寧朝來背靠在輪椅上,疲憊的揉揉額頭。五年了,她在紫竹樓待了整整五年,終日殺戮,有些累了。
啟娘走過來,將一條絨毯搭到寧朝來腿上,道,
「公子若是累了,屬下送公子回房休息吧。」
「不了,說說你帶來的消息吧。」
「與上陽來往的,都是宗室女子或是朝廷官宦人家的女公子,沒有婦人,就連書信來往都截下看過,沒有穆紫的消息,我想,是不是沒有穆紫這個人。」
若是有,憑紫竹樓的手段,打聽五年之久,不會一無所獲。
寧朝來看看啟娘的神色,搖搖頭,
「我不會錯的,上陽與穆紫一定有來往。」
否則上陽不會無緣無故借著穆紫的名頭引來麗妃。
對了,「麗妃呢,麗妃如何?」
「麗妃回了宮裡,陛下賜了丹陽公主生前居住的永丹閣,日夜派人守著,我們無從下手。」
將麗妃看得這樣緊有什麼用,麗妃要是知道孩子的下落,早早就去找人了。
依寧朝來之見,皇帝就是病入膏肓,有好好的太子不要,偏要去找一個男女不知,生死不知的孩子繼承皇位。
啟娘道,「寧相那裡,有一點消息。」
寧朝來身子一震,立馬坐直身子,殷切的看著啟娘。
眸中星星點點的斑駁,是五年沒有過的光彩。
「當年在長安城外,有人殺了護送的人,將寧相帶走,據說,帶去了江南。」
「江南?」寧朝來沉思。
如此說來,是有人救了寧相生,不,也不能說救,那人將寧相生帶走,圖的是什麼?
將人帶去江南,這些年她一直關注著江南,並未發覺有不對勁的地方。
會不會是有人想借寧相生引她出去?
「找,不管消息是真是假,都派人去找。」寧朝來道。
只要有一分希望,她都會做出最大的努力。
若找得到寧相生,所有恩怨她都可以放下,若找不到寧相生,她會讓那些陷害他們的人為相府的人陪葬!
寧相生好好在匈奴待著,說人去了江南,都是謠傳,傳出謠言的人,是烏氏小樓。
可汗時而纏綿病榻,時而身強體健,身體情況沒個定數,烏氏小樓也不敢確定自己何時能登上大位,為了有備無患,烏氏小樓花費五年的時間,才將他要做的事做好。
事情準備得差不多了,烏氏小樓的心思又轉回到了寧朝來身上。
只要寧朝來還活著,他有寧相生在手裡,就不怕寧朝來不出現。
王庭一間偏遠的房裡,四處都是守衛,將房間圍得嚴實,不讓人靠近分毫。
房中,寧相生躺在床上,形容枯槁,手上滿滿纏繞著絹布。
烏氏小樓坐在一邊,對數次求死未果的寧相生道,
「丞相大人,你來匈奴五年,為了求死,什麼樣的方式都用過了,這又是何必?」
寧相生在匈奴,烏氏小樓將他奉為座上之賓,除了不太自由之外,寧相生的吃喝用度都與王族的一樣。
這樣待他,寧相生還想著求死,是不是太不知足?
「王子多年來的款待,寧某牢記在心,只是五年了,思鄉心切,想回長安看看。」
寧相生求死,是為寧朝來著想,他深知,他活著一日,寧朝來就會受烏氏小樓一日的威脅。
烏氏小樓將寧朝來視為他的,勢在必得,若寧朝來堅持不願來匈奴,烏氏小樓一定會用寧相生脅迫。
雖然寧朝來不是寧相生的親生女兒,可這麼多年的父女情分,寧相生無論如何也割捨不下。
賀賴進來,道,「王子,江南果真有了動靜。」
烏氏小樓問,「可看清了,別是太叔奐的人,空歡喜一場。」
「除了太叔奐派去的人,還有另外一隊人馬,只在暗中尋找,行事謹慎,應該是女公子。」
「人馬?」烏氏小樓訝異,「能否確定是她?」
賀賴不能確定。
這隊人馬訓練有素,來去如風,寧朝來當年的處境為難,自保尚且不行,怎會有這樣令人咋舌的人馬?
「不管了,反正匈奴太平,我留在這裡也沒有多大的用,一別長安就是五年,也是時候去看看長安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