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遠送於南
皇帝方喝進嘴裡的酒全噴了出來,他是既驚又嚇,驚嚇之後還有帶著惋惜。
多才華橫溢,多有擔當的好男兒,怎麼會有龍陽之好……
太叔侯就這麼一個孩子,太叔家的香火自此要斷了。
「父皇,他說謊,這不是真的!」上陽指著太叔奐。
皇帝要是信了太叔奐的胡說八道,將這事作罷,明日長安城裡一定會流言紛紛,說上陽公主表白不成,反遭拒絕。
太叔奐寧可喜歡男子也不要的女子,會是全長安的笑柄。
單是想著這樣的流言,上陽就膽顫。
皇帝道,「太叔起來吧,地上多涼。」
皇帝不理會上陽。
太叔奐是斷袖,這事兒對太叔奐而言已經是滅頂之災,他怎麼好一再往別人傷疤上戳。
好男兒多得是,上陽又不是非得嫁給太叔奐不可。
「王子,回去途中千山萬水,路途遙遠,可要小心。」
皇帝將話題重新拉回到烏氏小樓身上。
烏氏小樓受寵若驚似的的連連點頭,「多謝陛下關懷,小樓感激涕零,定會事事小心。」
心裡卻忍不住想笑,太叔奐真是個人才,之前在酒館里說出好男風,已經嚇呆了一眾人,今日居然敢在皇帝跟前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之前是要與寧朝來分擔痛苦,此刻是為了以牙還牙,教訓上陽,兩度搭上自己的名聲,太叔奐對寧朝來可真是死心塌地。
只是,從今以後,天下人都知道太叔奐喜歡男子,看太叔奐還怎麼與寧朝來雙宿雙飛。
想起寧朝來,烏氏小樓喪氣,他讓人不分晝夜的找了那麼久,一點消息都打聽不到,也不知道寧朝來究竟去了哪裡?
不到一個時辰,皇帝因為不勝酒力,由太監扶回寢宮。
皇帝一走,上陽霍地站了起來,跟著要走。
太叔奐笑道,「路滑,公主小心腳下,別摔,一失足可就成了千古恨。」
又在警告威脅她?
上陽狠狠咬住下唇,回過頭死死盯著太叔奐。
太叔奐一手撐頭,笑容滿面的迎上上陽的目光,「怎麼,公主這樣看著我,是我說的不對嗎?」
「太叔奐,你有什麼值得高興的?讓我名譽掃地,你又得到了什麼?」上陽冷笑,「寧朝來要是一輩子杳無蹤跡,議郎大人就打算終生不娶嗎?若是要娶,可就犯了欺君之罪。」
杳無蹤跡,這話說到太叔奐心裡去了,這些日子找不到寧朝來,他徹夜難眠,食不知味。
他會不遺餘力一直尋找,若是一生找不到,他不知道自己最終會如何,但至少迄今為止,除了寧朝來,他不想與別的女子有任何瓜葛。
「上陽,若寧朝來失蹤一事與你有關,我會讓你後悔活在這世上。」
話是烏氏小樓說的。
「兩個瘋子。」上陽輕罵一聲,轉身離去。
太叔奐與烏氏小樓就是兩個瘋子,為了寧朝來什麼事都敢做。
太叔奐之前敢用鞭子抽打她,今日為了給寧朝來出氣不惜欺騙皇帝,以後未必不會要她的命。
至於烏氏小樓,上陽從來就沒想過要招惹,此人的心狠,遠在太叔奐之上。
只剩他們二人了,烏氏小樓終於將忍了許久的情緒宣洩出來,他肆無忌憚的大笑著。
太叔奐對上陽做的事,連他都覺得解氣。
「王子一路順風,太叔不送了。」太叔奐起身,拱手一拜,面無表情的離開。
烏氏小樓握著摺扇,靜靜看著太叔奐離去的背影,斂了笑容。
他在找寧朝來,太叔奐也在找寧朝來,如今他要回去匈奴,即便留人在長安繼續打探,也肯定不如太叔奐動作快。
罷了,烏氏小樓苦笑,萬事隨緣,若寧朝來與他有緣分,他們還會再見的。
他相信那和尚的話,認定寧朝來與他有一段緣。
太叔奐並未回將軍府,而是去了丞相府。
自從丞相府被封,這條路就少有人來,許久沒有生機,所以在看到背對他站在府門口的消瘦背影時,太叔奐忙不迭的趕上前。
那人有所察覺,緩緩轉過身子。
太叔奐所有的希冀又化為一聲嘆息。
他問,「你怎麼來了這裡?」
司笑語走過去挽住太叔奐的手臂,「我去了將軍府好幾次,你都不在,想著你會來丞相府,我便來這等你了。」
「這裡已經不是丞相府可。」太叔奐喃喃。
世事突變,難以預料。
若百花宴上,他不聽寧相生的話,堅持要與寧朝來一處,無論之後發生,他們都會在一起。
看太叔奐魂不舍守的樣子,肯定又在想寧朝來。
司笑語猶豫要不要跟太叔奐說李素舞對寧朝來做的事。
說的話,會有兩種結果,一是太叔奐能勸阻李素舞,不要再錯下去,二是太叔奐與李素舞徹底斷了母子情意。
哎……
司笑語恨自己的傻,她有什麼可猶豫的,說出去,太叔奐一定恨李素舞入骨。
寧朝來失蹤一個多月,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不說也罷。
「你找我有事?」太叔奐終於想起了司笑語。
司笑語撓撓頭,「那個……我不是要和王兄回匈奴去嗎,也不知道去多久,想和徐公子道別,但聽說他身體抱恙,不見客……就想著,讓阿奐幫一下忙。」
太叔奐帶著司笑語去,徐少橋不會不見的。
太叔奐無奈,世上的事就是這樣不可理喻,就如司笑語,明知徐少橋心裡只裝了個寧朝來,還是要巴巴的貼上去。
太叔奐拉開司笑語纏在他手臂上的手,往丞相府後門處走去,道,
「跟著我來吧。」
徐少橋每天都要來丞相府後門的石階上坐坐,一坐就是半晌。
與寧朝來最親近的人,就是徐少橋了,兩人平日天天黏在一塊兒,說說笑笑、打打鬧鬧,人突然沒了蹤影,自然是不習慣。
眼見太叔奐要走上前了,司笑語忙伸手將人攔住。
太叔奐懂司笑語的意思,怕打擾徐少橋,便折身走了。
司笑語走到對麵茶坊的牆角,尋了個乾淨地方坐下,托腮看著徐少橋。
春天雨水豐沛,幾場大雨過後,家家戶戶門口的石階上都生了青苔,石縫中無一不長出雜草。
寧朝來不喜歡這樣的景緻,總覺得這些東西讓春日生了愁,不好。
徐少橋每日來,最先做的事就是將青苔鏟了,將雜草拔乾淨。
剩下的時間,就是抱膝坐在石階上,盯著鞋子出神。
司笑語看著徐少橋,眼裡帶著暖暖的笑,能這樣看看也是好的。
徐少橋的心思,除了寧朝來,其他人都看得明白。
司笑語時常在想,寧朝來那麼聰明,為何偏偏沒有懂得徐少橋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