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玁狁之故
距離百花宴,只有十天日子。
千金閣中,寧朝來香汗淋漓,每日練舞都像是要了她的半條命,本以為有了李素舞的教習她會成功,可這麼多天過去了,她幾乎沒有丁點長進。
「初見時我便知道女公子沒有學舞的天分,一般的舞或許還馬馬虎虎,差強人意,可驚鴻舞,不僅要學舞的人堅持不懈,還需要一定的天資。所以,女公子還是儘早放棄吧,許多東西,不是強求能夠得到的。」
李素舞依舊濃妝艷抹的站在面前,一語道出實話。
若不是看在太叔奐的面子上,她連嘗試都不會。
寧朝來,生來就不是跳舞的料。
寧朝來驀地拂袖,長袖纏住李素舞的脖頸,目光兇狠,怒道,
「簡直一派胡言!只要我願意,這世間豈有我學不會的東西!」
太叔奐愛舞,她不能跳舞,這是多可怕的事情,她不敢往下想,也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
李素舞面不改色,「寧女公子,依你的體質,不適合學習武藝,你幼年時苦於練習,早傷了身子。人人都知你是聞名天下的才女,論起琴棋書畫,沒有人比得過你。這樣的你卻從未跳過舞,其間原因,是你知道自己練不成舞。【零↑九△小↓說△網】」
她知道,沒有人能比自己還知道自己的缺陷,她當然知道自己練不成舞。
以前便罷了,不會又能如何?如今不同,她想嫁給太叔奐,想一輩子都能與太叔奐琴瑟和鳴,若她不會跳舞,太叔奐遲早會厭了她,棄了她。
她不想!
寧朝來手上使勁兒,袖子越擰越緊,勒得李素舞面色漲紅。
「寧女公子!」李素舞聲音已經沙啞,一手抓著纏在脖頸上的袖子,頗是費力的說道,「丞相今日會來千金閣,還請女公子避一避。」
寧朝來收回長袖,目光緊緊定在李素舞身上。
身姿曼妙,五官清秀,當年藝絕傾城的女子,為何會成為如今這般模樣。
李素舞道,「女公子請離開。」
「閣主見諒。」
寧朝來拱手一拜,大步出了屋子。
腳方邁出房門,看見迎面而來的寧相生,寧朝來急忙往後一躲。
「殿下,您請。」
寧朝來弓身,將一個三十齣頭的男子請進了隔壁房間。
皇帝只有一個兒子,這聲殿下,叫的只能是回長安不久的太子。
皇帝與太子之間的隔閡,令整個朝堂都戰戰兢兢,唯恐得罪任何一方,寧相生怎會與太子一起?
寧朝來三兩下躥上房頂,她要弄清楚,寧相生是否是太子的人。
揭開兩三片瓦,屋中的情形都能落入寧朝來眼中。
那太子殿下三十齣頭,模樣長得不錯,一副好皮囊,配上一身好行頭,奪目得緊。
太子與寧相生各坐在一側,兩人毫不拘束,可見往來已久。
太子先問,「你可查到陛下不願將皇位傳於我的原因。」
寧相生答,「臣調查許久,看不透陛下心思,若說是擔心殿下能力不夠,臣以為不可能。首先,殿下有治國理政之能,其次,陛下只有一個繼承大業的人,沒得選擇。」
太子一雙眼睛眯縫起來,「如此說來,倒真應了傳言,陛下還有其他孩子。」
寧相生不說話,算是默認。
太子更覺得撲朔迷離,擰緊眉頭,道,
「陛下寵幸過的女子,皆有記載,其孩兒是男是女,是死是活,也都寫明,未曾有其他男孩。」
寧相生拱手,「陛下曾喜愛一個女子,那女子身份特殊,上不得檯面,沒有記載。」
「是誰?」太子手心裡全是汗。既為有人奪他高位的緊張,也為即將處理掉那人的輕鬆。
「穆紫。」寧相生緩緩將這兩個字吐出。
穆紫,折磨得他十幾年寢食不安的名字,若是可以,讓她徹底消失吧,還他太平。
「穆紫……」太子眉頭皺成了川字,他不敢置信,儘管無人,他還是壓低了聲音道,「那可是將軍的夫人,病逝近十年,若陛下與她有什麼,那他們的孩子,不就是?」
寧相生也小聲回答,「若真是如此,陛下還不早早動手,將人接到宮裡,可見,陛下與穆紫的孩子,另有其人。」
「到底在說什麼?」
寧朝來小聲嘟噥,她將耳朵都貼到瓦片上了,卻一個字也聽不見,只看到寧相生與太子的嘴一張一合,說得嚴肅。
寧朝來想方設法的想聽得一言半語,絲毫沒有注意到她已落入別人眼裡。
烏氏小樓負手站在院中的花叢中央,含笑看著千金閣屋頂上憨態可掬的女子。
她應當是第一次偷聽別人說話,動作才會如此笨拙,看她的模樣,大約什麼都沒有聽到。
賀賴拎著酒壺趕來,笑呵呵道,「這可是好酒,才從……」
話沒說完,烏氏小樓急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止住賀賴餘下的話。
賀賴看到點頭,跟著烏氏小樓的目光看去,見是烏氏小樓尋找的女子,匆匆忙忙就要去抓人。
「不要惹麻煩。」
烏氏小樓不許,賀賴貿然前去,必然驚動那女子,若是被房中的人發覺她的存在,勢必惹出不必要的麻煩。
只要知道她確實在千金閣便是。
早點晚點沒有關係,只要結果不會變就成。
不過與賀賴說一句話的時間,再抬頭時,房上的人已沒了蹤影。
賀賴急得跺腳,「王子,這可如何是好?」
好不容易才看到的人,轉眼沒了蹤影,再要找,沒那麼容易。
「跟我去千金閣。」
烏氏小樓拂袖,眨眼間將人帶走,事情變沒他想的那麼簡單了。
「等等。」烏氏小樓頓步。
他的心思,那人一定知道,知道他會去千金閣找人,便一定會趁他不在從別處離開。
「賀賴,你帶著幾個人去千金閣,不要大張旗鼓,儘力尋找就是。」
至於他,他就在院中守著。
等不到,是他運氣不夠,等到了,是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