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道阻且長
「朝來!」
是徐少橋的聲音。【零↑九△小↓說△網】
太叔奐環住寧朝來的腰,輕功施展,將人帶到了梅林一邊的無人處,而後鬆手。
胸口處的鮮血不斷的往下流淌,寧朝來腦子混沌起來。
只聽太叔奐說,「我救你的事,不想其他人知道,包括少橋。」
「我明白。」
寧朝來轉身要走,她擔心自己堅持不到太叔奐將他心中的疑慮問完便已經倒下。
「你不如外人眼裡看到的一樣,只是個才貌雙全的單純女孩。從前往江南的那一天起,你便憂心忡忡,因為心事過重,才會暴躁易怒。你早就知道有人要殺你,為什麼?」
太叔奐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寧朝來頓步,捂住胸口。
她說,「你若問我為何不加派人手保護,答案是我不想旁人知曉。若你問我為何知道江南兇險,那是因為我死於江南。」
「朝來,朝來!」
寧朝來費力朝著徐少橋呼喊的方向走去,步履蹣跚。
一步,兩步……
整個梅林變得天旋地轉起來。
寧朝來使勁搖搖頭,始終看不清腳下的路,疲憊感蔓延周身,終是無力的倒地。
她隱約看見徐少橋朝著她飛奔了過來,緊接著,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朝來!你醒醒!」
徐少橋抱著寧朝來,不要命的往山下的道路跑。
他將柳蘭扛到山路上便急忙回來,沒想到還是來晚了。
太叔奐站在一棵梅樹下,看到疾風一樣抱著寧朝來離去的徐少橋,怔怔看著手心的鮮血。
他的手沒有受傷,不會有鮮血,寧朝來受傷的是手,他沒有碰到,卻為何,他的手上會有血?
他方才用這隻手環過寧朝來的腰,加之寧朝來時不時捂胸的動作……
太叔奐雙目陡然瞪大,難道,那長劍刺進了寧朝來的胸口?
那他方才還纏著逼問她,若是耽誤了救治可如何了得。
太叔奐一拳砸在樹榦上,梅花花瓣隨風飄散,妖冶至極。
天地間,彷彿只剩下漫天的雪花,周遭的一切都安靜下來。
他甚至都聽得見雪花綻放的細微聲音。
安靜得,可怕。
「朝來,你跟我說說話。」
「我將柳蘭扔了,你罵我啊。」
「朝來……朝來……」
徐少橋喃喃自語,能聽見自己聲音里的顫抖。
他分不清楚臉上的是汗還是淚,不記得自己走了多遠,不知道距離到山下還有多遠。
他只知道,他要用最快的速度下山,若是晚了,寧朝來便被這南山的梅林留下,再回不去了。
寧朝來不能留在江南,她說過,她要回長安的。
一路跌跌撞撞,摔了無數次,終是到了山腳。
柳芽兒見徐少橋抱著寧朝來過來,本還想念叨幾句,在看見寧朝來滿手是血,徐少橋身後也儘是血跡的時候,不由得大驚失色。
柳芽兒跑過去,著急的問,
「朝來小姐這是怎麼了?」
徐少橋不說話,將寧朝來抱上馬車后,駕車要走。
柳芽兒拽住徐少橋的衣袖,「徐公子,我家公子呢?」
三人一起上山,只有徐少橋與寧朝來回來了,寧朝來還是死活不知的模樣,柳蘭的情形只會更差。
柳芽兒都快嚎啕大哭了。
「他在路上,無事。朝來的情況,不準說。」
徐少橋甩開柳芽兒的手,駕車離去。
「公子啊,公子。」
柳芽兒一邊抹眼淚,一邊上山去尋柳蘭。
徐少橋說柳蘭沒事,沒事固然好,可要是柳蘭有個三長兩短,他也甭活了。固然柳蘭沒事,寧朝來有個三長兩短,那也完了。
徐少橋將寧朝來抱去醫館時,甚至感覺不到寧朝來的心跳。
醫工看了一眼寧朝來的傷口,連連搖頭。
「你若治不好她,我便要了你的命!」
徐少橋拽住醫工的衣襟,嘶吼著,已然失控。
若寧朝來就這樣死了,莫說這個醫館,整個江南他都不會放過。
醫工怯怯的解釋,「公子放心,這位女公子的傷口不算深,並未傷及心脈,性命無憂。方才失態,只是被女公子滿身的鮮血嚇到了。」
徐少橋鬆開手,腿一軟,跪倒在地上。
幸好無事,早知寧朝來會受這樣重的傷,他寧可不理會柳蘭生死,也要留在寧朝來身邊。
徐少橋如此神情,醫工不敢馬虎,將心提到了嗓子眼,力求將傷口包紮得最好。
徐少橋則是目不轉睛的盯著醫工與寧朝來,就怕寧朝來有什麼不測。
半個時辰后,醫工滿頭大汗的起身,沖徐少橋道,
「公子,我已為女公子上了葯,近來要好生休養,不可受涼受寒。若是公子不嫌棄,可讓我館中的女眷為女公子換一套乾淨衣衫。」
寧朝來衣衫上滿是血跡,著實不妥。
徐少橋點頭,在醫工的攙扶下去到外堂。
待坐定后,醫工倒了一杯茶,遞到徐少橋手裡,說,
「公子想必是嚇壞了,先喝口茶壓壓驚。」
他是被嚇得不輕,渾身都在不由自主的哆嗦,此時的他,想必與大病初癒的人無異。
徐少橋輕呷了一口,熱茶由喉而入,舒緩整個身子,腦中緊繃的弦終於放鬆了些。
醫工問,「聽公子不停的呼喚『朝來』二字,又聽說長安才女寧家女公子來了江南,不知,可是一人?」
「不是。」徐少橋斬釘截鐵道,「此朝來乃是昭告的昭,碰巧與長安才女同音而已。」
醫工點頭,「也是,長安才女聲名在外,得無盡稱讚,怎會有這禍事?」
怎會有這禍事?他也想知道。
一連兩次遭追殺,江南絕非久留之地。
徐少橋放下茶杯,進去內堂,醫工同行。
地上扔著幾塊染滿鮮血的布帛,觸目驚心。
徐少橋衝上前,一把扯開正在為寧朝來換衣裳的小女孩。
小女孩被甩到地上,嘴裡囔囔著,
「你這人真是沒有規矩。」
「花蓉,不許胡說。」醫工呵斥。
徐少橋沒有心思理會醫工與小女孩如何。
衣裳已經穿好,只是沒有系好腰帶而已。
他將腰帶系好,又將寧朝來散亂的頭髮理好,默默看了許久。
面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寧朝來,呼吸淺淺不可察覺的寧朝來,從未見過的寧朝來。
徐少橋直到此刻都還覺著這是一場噩夢,他祈求快點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