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不眠夜（三）

  夜色朦朧，公安大院里月色更靜。


  502室里，客廳沒有開燈，就著陳承所在閨房頭頂的燈光，倒是顯得他格外俊朗。


  站在門口的蘇建業的身影卻和著八月末的氣溫不符，透著一股子徹骨的寒氣。


  此時，溫度最高的肯定是蘇慕。她被一種極度不詳細的預感浸透全身，頭有些生痛。她看著眼前兩個男人的氣場倒吸了一口氣，如果可以，她很想選擇離家出走。問題是，她不在，眼前這兩個不省油的傢伙不知道還會捅出什麼幺蛾子。


  想到這裡，忍不住嘆了口氣，我怎麼就這麼命苦呢？

  三人靜了片刻，蘇建業說：「你就是蘇慕喊了十年的『老公』的那個超級大明星陳承啊？久仰久仰。」


  蘇慕抬眸看著親爹，眼睛都瞪得出血。


  陳承微微一怔，接話：「伯父過譽了，小生不才，都是謬讚罷了。」


  他目露崇拜之情，繼續補充道：「近日晚輩接到一個新劇本。故事主人公的原型是國內一位神探。他曾帶領兩岸三地警戒精英破獲毒品槍支大案，轟動一時。如今整個公安系統哪怕是菜鳥級別的年輕刑警，都對他崇拜至極。恕晚輩眼拙，編劇口中提到的這個故事主人公應該就是伯父您吧！您才是正真的超級大明星。」


  現場氣氛一下子就怪異起來。


  蘇慕直勾勾地盯著陳承，已然是被五雷轟過頂般一動不動。她勉強扯了扯嘴角，「這馬屁拍的有些過了吧！」


  而蘇建業下巴微抬，姿態驕傲，眯著成縫隙的雙眼，彎彎的掛笑容，「名氣都是兄弟們給的，不能當真。」


  話雖這麼說出了口，但是那開心的樣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陳承著馬屁拍的正中『要害』。


  蘇慕收齊那沒見過世面的表情，也跟著笑呵呵的插話：「時間不早了，你們也認識過了，就此別過吧！」


  「新劇本？方便透露點劇情嗎，伯父非常感興趣啊！」蘇建業神采飛揚的臉上有多了分不容拒絕的威嚴。


  「方便，方便。我也有很多不懂得專業術語，正愁著沒有一請教的大神呢？就怕您嫌我煩。」陳承一副虛心求教的模樣。


  「不方便，今天特別不方便····」


  蘇慕話都沒有說完，蘇建業有關懷晚輩的問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伯父這裡沒有好久，但是有一塊朋友送的茯磚，沏上，我們裡邊聊！」


  「喝什麼茶啊！都快11點了，晚上····」


  陳承答，「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不是，我說我們家沒有茶葉，你回去吧，下次在約····」


  不等蘇慕逐客的話說完，蘇建業已經從衣櫃的某個角落掏出一塊茯磚。


  撥開層層包裹的報紙和最後一層牛皮紙，好傢夥，一塊黑褐茯磚映入眼前。


  「我那朋友最愛茯磚茶，這都不記得放了多少年了，看著『金花』也不少，你就將就著喝吧！」他看了看一邊還在一門心思逐客的蘇慕，將茶磚丟到她手裡，吩咐道：「去沏茶！」


  ······

  客廳里，燈火通明。


  蘇慕對著這塊硬邦邦的茶磚施展這渾身解數。


  而她的眼睛，卻始終望向父親的房間。


  那裡的兩個男人，不知道又在一本正經的在亂說些什麼。


  蘇慕突然自己也笑了。這麼眼前這一幕有點和電視劇裡面演的不太一樣。


  按道理來說，依照『首長大人』的個性，女婿上門應該審訊犯人的架勢啊！


  比如應該是這樣：


  昏暗的房間里，架著一張四方桌子。他們兩人對面而坐。


  桌子上一盞檯燈發出透白的光亮。


  父親交疊著雙腿，靠在椅背上，手上握著一隻筆，在文件夾上一下一下的敲著。


  「什麼名字？」


  「陳承。」


  「年齡。」


  「26.」


  職業。


  「文藝工作者。」


  「與本案受害者認識多久」


  「不到一個月。」


  「發展到什麼階段。」


  ·······

  房間里，蘇建業和陳承也看著不遠處的蘇慕。


  「這丫頭不知道又在抽什麼風，讓你見笑了。」蘇建業掏出煙盒，將整個煙盒丟給了，推開涼台的門，走了進去。


  門一開，微風輕鬆，陳承接著煙盒，走了上去，雙手和對方一樣，搭在欄杆上。


  兩人目光交錯。


  蘇建業盯著自己手中夾著的煙，微微泛起的紅色星火，終於開口：「你若還念半點師恩，就幫我個忙。」


  陳承瞬間頓住，靜了幾秒，看著漆黑的大院門口，胖子還在車上吸著煙。他的眼眸清澈如水，說：」不必搬出故人，您吩咐便是。」


  場面更靜了，唯有蘇建業手中燃著的煙在纏繞升騰。


  「我剛剛和季白宇見過面了，我要他明天必須帶走蘇慕。


  她走後，你每天都會收到一條簡訊，如果是『1』，你就刪。如果是『2妥』，就忘了我今天晚上的話，我的麻煩也就解決了。如果有一天我沒有發了，你不用找我，直接帶著你手裡的煙盒，去米國找季白宇。


  這煙盒內側有一串數字是密碼，季白宇手裡有密鑰，到時候你們帶上蘇慕，一起去找『答案』。」


  「我，還能幫助你什麼？」


  蘇建業沒有看他，只是低頭笑了笑，「他們勢力太大，目前你還真幫不上。說實話，你和季白宇兩個人我也信不過。不過當年蘇慕她媽對你們兩有恩。至少你們會保護她在這世上留下的唯一血脈。


  如果不幸，你們倆是對立面，那最後獲勝的一方，自然也有能力保護好她。


  如果更不幸，你們和他們是一個戰線，那麼永遠不知道那個『答案』，對蘇慕未必不是個好事。」


  陳承掏出一根煙，點燃，再將煙盒放在自己的褲兜，猛的吸了一口，唇齒間發出一個「恩」的音節。


  涼台上一時又恢復了安靜，兩個人都各懷心事，默默的抽著煙。


  ·······

  煙抽完，對視一笑，轉身。


  只見客廳里的蘇慕一手握著菜刀放在茶磚上，一手將鎚子高高舉起。


  傻子都看得出，那塊茯磚把她惹毛了。


  「我的乖乖，這茶不是這樣弄得！」蘇建業光速跑到客廳餐桌前，搶回自己的『寶貝』，「你提前走的事情季教授已經告訴我了。我過一陣子再去找你。」


  說完，蘇建業將蘇慕的行李箱遞給陳承，「待會我有朋友過來，你們兩個在不方便，她今天就睡你那邊了。」


  陳承：「恩。」拿起行李轉身就準備走。


  蘇慕：「啊？」立馬拉住了陳承的胳膊，眼睛直勾勾的看著父親，問道：「他開出了什麼條件，你竟然買女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