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5章 往事(上)
「你一直都沒睡?」林哺心進來,見床鋪上被褥整整齊齊,煙灰缸里塞了滿滿的煙頭,林哺心坐在他的對面,嘆氣道:「少抽點。」
「嗯。」李九洋按滅了手裡的煙蒂,給林哺心倒了一杯茶。兩個人各自都有各自的心事,林哺心這一坐下,很長的時間他們誰都沒有開口,喝掉了兩包茶葉后,林哺心非但沒有困意,反而越來越精神。
林哺心站起身去了一趟廁所,回來后似乎做出了決定:「九洋,你既然知道我會來,那就知道我來的目的。說吧,朝陽……現在到底是生是死,他跟你又是怎麼回事?」
雖然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了平靜,但還是有一絲顫抖。
「姐,我跟你說個故事吧。」李九洋也知道躲不過去,靠在沙發的後背上,自顧自的說道:「以前我有個兄弟,入伍當兵,各項軍事考核名列前茅。他最大的願望就是留在部隊繼續服役,因為部隊吃國家的,用國家的,他能省下不少錢讓他的姐姐過得好一點,再好一點。」
林哺心竭力的控制,但是淚水還是忍不住衝出了眼眶,李九洋雖然沒有明說,但她怎能不知道這個兄弟就是朝陽?想到前幾天年底收到的錢都是朝陽一點點節省下來,她這個做姐姐的心如刀絞。
「其實部隊也是現實的,沒有關係打點,兩年兵役過後,這位兄弟不得不轉業。他本打算回老家跟他的姐姐一起生活,但一怕自己回去找不到工作給姐姐添加負擔,二來有一個戰友說他東北有個地方專門招退伍軍人,待遇相當之高。這位兄弟怦然心動,給他姐姐說自己調去了另外一支保密部隊,實際上是跑到了東北討生活。」
「到了東北才知道,那個所謂的地方是一個大型的娛樂場,他負責做內保,就是所謂的看場子。開始的時候這位兄弟並不願意,認為那是犯法,是走向墮落,不過在接下去的時間裡他發現,那個場子很乾凈,毒品,槍支嚴禁入內,僅僅有些無關痛癢的擦邊業務而已。他的工作也很簡單,客人醉酒鬧事,或有人故意找茬,他出手制止就好。」
「這位兄弟有他自己的想法,後來他跟我說,軍人是保家衛國,現在他不是軍人了,但也可以以這種身份,做黑暗中的軍人。」李九洋擦了擦眼角,繼續道:「就這樣,這位兄弟接受並喜歡上了這份工作,一年多的時間,他身重五刀,從一個最普通的內保成為了娛樂城首屈一指的旗幟,也走進了我七叔的視線。」
「後來呢?」林哺心已經麻木了,機械的問道。
「我七叔是國家正規軍人,中南海退役保鏢,他和這位兄弟一見如故,當晚兩個人聊了很久。第二天,這位兄弟就離開了那娛樂城,從此跟著我七叔,為他們的老闆做事。」李九洋苦澀的說道:「在別人看來這位兄弟是一步登天,在我看來卻是整個悲劇的開始。」
「我七叔的老闆地位很高,這位兄弟雖然能打,但還不能列入準保鏢的行列。為了培養他,我七叔把他送到了委內瑞拉,也就是那個獵人學校。當時我原本已經完成了訓練,但不想在部隊帶著,七叔怕我惹是生非,又把我強行送了過去,就這樣,我跟我那位兄弟認識了。」
「你說的獵人學校不是專門訓練特種兵的么?你那位兄弟不是軍人,怎麼還能去接受訓練?」林哺心問了一句。
「有錢能使鬼推磨,而且那個學校有一項秘密業務,雇傭兵訓練。」簡單的解釋了一句,李九洋繼續道:「雇傭兵訓練比特種兵的還要殘酷,特種兵好歹還有自己的寢室,有自己的軍醫,雇傭兵只能睡在潮濕的山洞,感冒發燒就不說了,就算摔斷了雙腿,也得自己爬去醫院。」
林哺心嘴唇上沒有了半點血色,安靜的聽著。
「在那裡只有八個字,適者生存,強者為王。除了正常的訓練之外,爭鬥,廝殺每天都在發生,由於我跟這位兄弟身材瘦小,又是黃皮膚,所以經常受到欺負。開始的時候我要反抗,這位兄弟告訴我能忍則忍,但是有一天當一個黑人老鬼對他豎起中指,說他全家都是biao子的時候,這位兄弟怒了。」
「最後的結果,那位黑老鬼肋骨被斷九根,雙腿腿骨粉碎性骨折,中度腦震蕩,左眼被廢,右手掌被刺穿。」李九洋好像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這一戰讓我這位兄弟聲名鵲起,也讓他成為了所有人想要幹掉的目標。就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兩個人奮起反抗,在不斷的被打與打人中結下了深厚的戰鬥友誼。」
「十八個月,當我們在雇傭兵營地出來的時候,這位兄弟整個人都變了。他說,既然這個世界沒有道理可講,那就拼拳頭,誰的拳頭大,誰說的就算。」李九洋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看著屏幕上一連串複雜的數字密碼,說道:「他回歸后,所在集團下屬企業內發生槍擊案,他找到對頭,一夜之間殺七人;三個月後,某未成年少女在集團下屬酒吧被下藥帶走遭侮,一怒之下殺三人,碎屍;六個月後,俄羅斯一伙人要求跟集團合作走私毒品,當場被他殺死九人……」
「別說了,別說了,我不想聽,我不想聽!」林哺心渾身早已經劇烈的顫抖,站起身就要衝出門外。可是,這妞現在哪裡還有力氣,剛走兩步便直挺挺的摔了下去。
李九洋從座位上一躍而起。一把將林哺心摟在了懷裡。林哺心想要離開,但是她的腿根本就站不直,最後索性抱住李九洋,臉上的淚水便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滾滾而落。這時候已經是凌晨兩點,怕影響到別人,林哺心死死的咬著嘴唇,愣是沒有哭出聲音。
這種無聲的哽咽更是讓人心痛,李九洋明顯的感覺到林哺心抱著自己的手越來越是用力,最後甚至連指甲都已經嵌入他的肉里。不知道過了多久,林哺心哭夠了哭累了,李九洋把她抱到了自己的床上。
「姐,累了就在這睡,我陪你。」李九洋輕聲說道。
「朝陽……是……怎麼死的?」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林哺心咬牙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