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提利昂蹲在城垛上,如石像鬼般一動不動。
爛泥門外,隔著曾為漁市和碼頭的廢墟,黑水灣上烈焰熊熊,史坦尼斯的艦隊半數起火,喬佛里的絕大多數船隻也在燃燒,野火的親吻使神氣的艦船化為葬禮的柴堆,把人變成活火炬,空中滿是煙塵、箭矢和尖叫。
那幾艘加了駱文淵提供的料的野火自爆艦威力格外的驚人,彷彿整條黑水河都在剛剛那驚天動地的爆炸中燃燒起來了一般。
在下游的船長,不管出生高貴與否,都眼睜睜地看著木筏、駁輪和廢船載著致命的綠色水果,順著黑水河朝他們襲來,槳帆船如蜈蚣一般奮力扭動著它們的船槳,然而在他們的身後,攔江鐵索升起。阻斷了史坦尼斯艦隊的退路。
城牆下燃起十幾處大火,但瀝青罐爆裂的威力與野火對比相形見絀,就好似燃燒的房子里點的蠟燭,它們那橙色和鮮紅的光輝,在翡翠色的火祭大典前顯得如此渺小。
低矮的雲層染上河流的顏色,深淺不一的綠覆蓋天空,美得詭異,怪得可怕,正如書中的龍焰。
不過可惜的是,史坦尼斯沒有他的哥哥勞勃對戰鬥的渴望,卻有泰溫·蘭尼斯特公爵之風,習慣坐鎮後方,指揮預備隊,所以他不可能在剛剛的水戰中戰死,此刻他更可能正在馬背上,穿著明亮的甲胄,頭戴王冠,在黑水河的南岸縱觀著戰局。
「我的船!」喬佛里在城牆過道上嘶啞地叫喊,他從頭到尾都不知道如今已經當上鐵王座的軍務總管的駱文淵與提利昂共同安排的加料野火的戰術安排,因此他眼下是十分心疼自己的那些船隻。
「瑟曦王后號和忠臣號都燒起來了!看,海花號也在燃燒,在那兒!」他用新劍戳指,綠焰舔食著海花號金色的船體,爬上船槳,船長緊急調頭逆流規避,卻逃不過野火的毒手。
這別無他法,若不主動邀戰,史坦尼斯就不會上鉤,箭可以瞄準,矛可以挪移,甚至投石機也可以調校,但野火這玩意有自己的意願,一旦出手,非人力所能控制。
「沒辦法,」提利昂告訴自己的外甥,「無論如何,我們的艦隊總會完蛋。」
但史坦尼斯的部隊還是有一部分突破了野火的帷幕,畢竟野火這東西實在是人力難以操控,因此有部分生還的艦船衝上了岸,駱文淵瞧見有一片黑壓壓的人群在碼頭的廢墟間登陸了。
「告訴拜瓦特爵士,河邊有敵情,」他對拜瓦特派來的其中一位傳令兵說,然後轉向另一個,「叫『君臨三妓』西轉三十度。」君臨三妓是君臨城內的三座巨型投石機的別稱,它們的攻勢雖不足封鎖河面,但至少還能對登陸的敵人造成足夠的麻煩。
「軍務總管!我母親答應過叫我來指揮『君臨三妓』的!」喬佛里國王在一旁不滿的大叫道。
駱文淵聳了聳肩,「如您所願,陛下,您當然可以去指揮,那就請您指揮『君臨三妓』對登岸的敵人發起攻擊。」
喬佛里「咣」一聲拉下面甲,高高興興地快步離開,幾個御林鐵衛緊跟其後,提利昂拉住一個御林鐵衛,又囑咐了幾句,叫他一定要保護好喬佛里之後,才放他離開。
喬佛里國王離開后不久,一個傳令兵氣喘吁吁地登上階梯,爬到城牆上來,「大人,快!」他單膝跪地,「他們在比武場登陸了數百人!帶著攻城錘往國王門去了。」
「交給你了,文淵老弟。」提利昂瞅了眼四周,「你的人士氣正旺,叫都城守備隊先打頭陣吧,然後你再給史坦尼斯的人來一記狠的!」
「樂意效勞,」駱文淵笑了笑,隨即快步走下城牆。
待到駱文淵整備好人馬趕到國王門時,已能聽見木頭受撞的轟鳴,無疑攻城錘投入了戰鬥,城門的鉸鏈吱嘎作響,好似垂死巨人的呻吟,駱文淵瞥了一眼城門廣場附近,不少傭兵與金袍子之前往城門外衝殺,但卻被打退了回來,眼下他們就在城門廣場附近休整。
雖然這些人里有不少的傷兵,但是其中沒有帶傷的卻占絕大多數,旁邊的戰馬也排了幾排。
「都起來!都起來!」施晉卿站出來大喊,「我們要往城外衝出去!」
駱文淵帶來了六百名重裝步兵與千名徵召兵,人數眾多的部隊立即激起了這些剛剛被打退回來的敗兵的信心,「都站起來!隨我衝出去!時候你們每一個隨我衝出去的人都賞錢大大的有!」駱文淵叫喊得像是個太君,讓他自己都覺得有些彆扭,但是獎賞與人數上的優勢的確可以激勵起這些士兵的信心,這讓駱文淵給自己多爭取到了一些炮灰。
不等對方的攻城錘砸開國王門的大門,國王門率先大打開大門,駱文淵一馬當先,騎著戰馬與由維斯特洛的騎士所組成的衝擊騎兵一同刺入了敵陣當中。
駱文淵拿著木杆騎槍刺中了一名渾身鐵甲的騎士,槍尖刺中對方的頭盔后滑開且斷裂開來,但那巨大的動能直接撞斷了對方的脖子,叫他應聲而倒。
駱文淵騎馬越過攻城錘,他拔出長刀,砍殺向周圍的敵人,同時撥開周圍飛來的流矢,他策馬在四散的屍體間遊行,黑水河下游塞滿燃燒的戰艦軀殼,片片野火仍在水面漂浮,熾烈的綠焰旋轉上升,幾乎直至天空之中。
他們驅散了操作攻城錘的敵人,河岸邊處處也都有廝殺,敵人從燃燒的艦船中蜂擁上岸,沒人會想繼續待在那野火與爆炸的地獄當中。
駱文淵左劈右砍,砍倒了不少敵人們,「大人!您看!」施晉卿在他身邊叫到,駱文淵隨著施晉卿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二十艘戰艦堵在一起,或許更多,無法盡數,她們船槳互相交錯,船身被繩索糾纏,撞錘相互釘死,墜落的索具則構成羅網,小船托住大船的殘骸,彼此緊緊相連,儼然一座橫跨天塹的橋樑,敵人從一個甲板跳到另一個甲板,正源源不斷穿越黑水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