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忽而今夏

  這已經是今天第三個了。


  手中的甜筒與平時並沒有不同，但此刻安陌陽的胃確實沒有餘量了。


  只是……第二個半價。


  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阿諾，她閉上眼睛強迫自己揚起了笑臉大口咬了下去，出乎意料地發現這樣的方式竟然覺得能夠吞咽下去了，之後的幾口也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事。


  「你看那個黑人小男孩。」推開門帘的那一剎那，阿諾吃著甜筒說道。


  只見噴泉旁一輛滑板快速劃過，黑人小孩漂亮地一個翻轉，就踩著滑板滑到了另一側。


  她應了一聲，目光有些歆羨地看著那個黑人小男孩以及……在他身後跟著的兩個黑人姐姐。


  兩人吃著甜筒坐在了廣場上的座椅上，對於陌陽而言，這個時間其實還挺早的。


  不知從何時起，她又恢復了夜貓子的習性，兩三點都成了常事，只是在外確實不多的。


  其實別說在外了，這兩年能把她叫出來的人也是屈指可數。


  這樣坐在廣場上看人群來來往往、情侶打打鬧鬧，陌陽可以猜到自己眼中定是出現了久違的光亮，這時候她也說不清到底是羨慕這些真實可愛的人群，還是羨慕此刻眼中能夠再次出現光彩的自己。


  光亮……


  那年夏夜，照亮了她整個黑暗世界的少年眼中如星辰般燦爛的耀眼！

  「當時藝考的話……」陌陽想到那個地方，沒有了以往的悵然，第一次開始質疑，「也是奇怪，到底怎麼會去那裡呢……」


  「怎麼說也是這裡教育更好吧。」完全局外人的阿諾更是理解不了，從省城跑去小鎮讀書是怎樣一種詭異思維。


  「是啊，當時不知道怎麼回事。」陌陽嘴上快速地接道，眼裡的光亮卻黯了下來。


  如今想起來，當時的一切選擇都成了莫名其妙，並不是明智的舉動。


  只是那時候的她如何能料到現在的一切呢？


  甚至在早幾天，她還信誓旦旦地說著不後悔，可是如今看來卻備顯荒謬。


  若是從始至終都是錯誤，她執拗地堅持豈非可笑。


  人都常說千萬別做後悔的事，以免未來抱憾終身。這麼多年來，她一直把這當做信念，一旦有猶豫不決地時候，也會逼著自己衝上去，只為了不留遺憾，不惜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受盡非議。


  可後來她才知道可笑地只有自己，什麼走一步剩下九十九步我來都沒關係，連那所謂的一步也是她誤會了這麼多年吧。


  看著人群中走過的打打鬧鬧的情侶，安陌陽覺得有些渴望，又有些無措，這都是她的世界里從未存在過的。


  也許她曾經已經很靠近這樣的生活了吧，就像那個時候突然的微信驚炸了她的整個世界：

  「你什麼時候實習？」


  「怎麼也要明年暑假之後吧。」


  「那到時候我來杭州好了。」


  「真的嗎？不會又騙人吧？」


  ……


  「我很壞的。」


  「誒？」安陌陽被阿諾突然的話語驚到，轉過頭去看他。


  「我也會想把包袱都丟掉，不為別人考慮，就去做自己想做的……」


  他的表情是不是認真，安陌陽有些忘了，只是那應該是她少有的幾次與他對視，她總是不自覺地就在這種情況下遊離，好在她總還能接上話，不至於讓自己越發差的精神狀態顯露在人前。


  只是，自私也算壞么？

  那麼，她應該就是那個永遠在叛逆期的壞人了吧。


  「我語文這麼好，當然讀文科了？」


  「真的嗎？我也想讀文科！」


  然而最後，無論是她，還是那個眸光如星辰般閃耀的少年都背離了自己的初衷，如一條相交線，短暫的相遇，之後就朝著各自的終點而去。


  回去路上，陌陽抬頭看著眼前不斷掠過的樹蔭，感受著微風拂過身體毛孔舒張的悠然愜意。


  喂，夏天，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