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八零章：一家人（三更）
等馮玉珍哭夠了，秦小雨送她回樓上，怕她一個人在家想不開，也陪著她坐著。
馮玉珍開始絮絮叨叨的說著往事，從她和秦振華結婚一直說到秦朗出生，再到把秦小雨抱回家，從他們三兄妹小時候的點點滴滴，到後來大了的各種矛盾。
秦小雨一直沒有吱聲，默默聽馮玉珍說著。
等馮玉珍說累了，秦小雨倒了杯溫開水給她：「媽，你現在不要有任何思想負擔，不要讓思想先敗了下來。」
馮玉珍一口氣喝掉一杯水，靠在沙發上不說話，臉色蠟黃有些乏力的閉著眼睛。
秦小雨偷偷去衛生間給羅湛打了個電話，讓他下班去接果果一起過來。
從衛生間出來，發現坐在客廳的馮玉珍不見了，趕緊去卧室找。
馮玉珍正在收拾行李，把柜子里的衣服都拿了出來。
「媽，你這是幹什麼？」
馮玉珍邊往包里塞衣服邊說：「我買票回新省，我要回去。我不會去看病的。」
秦小雨過去按住提包：「媽，看病的錢我出，不走了成嗎？」
馮玉珍搖頭：「不行，不管誰出錢，這個錢都是白瞎了，只要住進醫院，那還能有個好了？」
秦小雨拽著提包：「媽，如果你這樣走了，你想過沒有？我們兄妹三個真的就沒有媽了。從小我沒有媽媽，是你把我喂大的。後來我也恨過你，討厭過你嫌棄過你。可是不管怎樣，你在我就有娘家，有個娘家媽啊。我爸爸媽媽都沒了，你真的忍心讓我們幾個以後都成孤兒嗎？媽，錢沒有了，咱們可以再掙。你得的不是什麼大病，咱們只要好好看病配合治療，肯定能好好的啊……」
馮玉珍哭著用手背抹著眼淚：「你不用再哄我，肯定沒有那麼簡單……」
兩人邊說邊哭的時候，秦朗一臉胡茬的回來。
看見秦小雨和馮玉珍哭的樣子，知道馮玉珍知道自己的病情了，快步過去拉著馮玉珍的手：「媽，你這是要去哪兒？」
馮玉珍原本已經收住眼淚了，這會兒看見秦朗，又哭起來。
秦朗伸手摟著馮玉珍：「媽，你不要害怕，一切都會好的，肯定沒事的啊。」對於母親，秦朗知道她有很多小毛病，可是這個媽媽卻一直是最偏愛他的。
從小到大，有好的先是給他，秦振華卻要求先給秦小雨。
每次馮玉珍都偷著給秦朗糖吃，秦朗又偷偷給秦小雨。
雖然她自私老做些糊塗事，可是對他確是全心全意的好。
馮玉珍哭著搖頭：「我不害怕死，真的，我不怕，就是捨不得你們啊。」
秦朗紅了眼圈，緊緊摟著馮玉珍。
做孩子時，犯多大的錯誤，父母總會原諒。父母老了，做點糊塗事，他們為什麼要那麼嫌棄呢？
既然馮玉珍知道了病情，晚飯後秦朗和秦小雨，羅湛，江蕊商量去哪家醫院看病，到時候誰來伺候。
秦小雨的時間相對自由些，自然是她每天陪著馮玉珍去醫院。
秦朗想了想說：「我最近手裡的案子結了，可以請個長假。」
秦小雨點頭：「前期都是檢查，你們也別太擔心，說不定是誤診就是虛驚一場呢。」
馮玉珍也不問她自己具體得了什麼病，她內心深處還是很抗拒的，只是坐在一邊默默聽著幾個人小聲的討論。
江蕊看了眼馮玉珍，小聲說：「要不要跟小霞說一聲？」
秦朗沉默了會兒點頭：「我明天給小霞打個電話吧。」
關於肝癌，不管是原發性還是繼發性，在他們眼裡這都是要命的，稍有不慎可能就是最後一面了。
馮玉珍卻阻止：「這麼遠別讓他們折騰了，他們現在也沒什麼錢，來了也難受。」
秦小雨遲疑了下，看著秦朗，讓秦朗拿主意。
秦朗態度堅定的說：「讓他們來吧，有錢出錢，沒錢出力。怎麼也要一起把這一關過了。」說著讓馮玉珍去卧室看著小月亮和果果，等馮玉珍進屋關了門，才小聲的問江蕊：「家裡還有多少錢？」
江蕊默算了下：「三萬多。」
「明天都取出來給小雨，小雨，如果錢不夠，你就先墊著，回頭我和你嫂子還。」秦朗壓低聲音說。
秦小雨搖頭：「不用，這些錢我來出，你們的錢還要留著過日子呢。」
秦朗一挺脊背，有些倔強的說：「我是大哥，這事你們聽我的。」
江蕊也附和：「聽你大哥的，這錢我們出，我們是做兒子兒媳的該出，而且媽這些年幫著我們看孩子做家務，怎麼也該我們管。」
雖然這幾年中小摩擦不斷，但是江蕊確是很感激馮玉珍，沒拖過她她一次後腿，能讓她安心的工作。
秦小雨也沒堅持，又說了一會兒，帶著果果離開。
這一夜馮玉珍失眠了，人在面臨死亡的時候，總是能看明白很多，卻也非常的恐懼。
她的軟弱，她的自私，她的偏心，她的小心眼兒。
如今都看開了，如果當初秦振華剛沒了時候，她不偏心，秦小雨是不是就會在她跟前長大，不會因為分開有了隔閡。
這些年秦小雨對她很好，吃穿用的都不愁，她知道秦小雨對她好只是因為感恩，已經沒有了小時候那份親昵。
還有小霞，如果她能做好一個母親，天天督促著孩子，而不是做一些壞的榜樣，小霞是不是就不會走到今天？
直到窗外晨光熹微，馮玉珍依舊睡不著，起身出屋。
看見秦朗靠在沙發上眯眼熟睡，輕輕過去推了推秦朗的肩膀：「你怎麼睡這兒啊？」
秦朗驚醒，揉了揉眼睛：「沒事，睡不早想著看會兒電視呢。」
他是怕馮玉珍做傻事，這個時候打敗她的不是病魔而是心態。
馮玉珍挨著秦朗坐下：「你們是不是怕我想不開啊？」
秦朗沒有吱聲。
馮玉珍嘆口氣：「你們都是好孩子，我不是個好媽媽……」
「媽，你在說什麼呢？我們能平安長大不都是你的功勞，過去的一切我們都不提了，等你身體好了，我帶你去看大海，坐輪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