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前世有約
今天,是夭夜的忌日。
也是醉娃娃的生辰。
傻女子一愣,然後慢慢的點了點頭,退了下去。
她走後,劉清無奈的神情盡顯,拍拍懷中這妻的小頭,「還要賴到幾時?還不出去給醉娃娃做頓好吃的,今個兒,可是他的生辰,老媽子……」
艾婉抬頭,咬了口劉清的下巴,起身飛快逃離。
可以拉住她報復回去的劉清,眼睜睜看著她落荒而逃,指尖撫了撫被她咬的那一口,低聲無奈地笑了笑。
這輩子所有的包容,全都給了她。
……
劉清從書房裡出來時,醉娃娃小樣兒的蜷著小短腿,趴在桌上,小手生澀的攥著毛筆桿,在一張宣紙上糊些什麼。
他走近,只看到一道拉長的黑墨,問:『這是什麼?』
小子口齒不清的答:「娘親的頭髮……」
艾婉端著一盤菜進屋,聽到的便是這句話。醉娃娃看見她,立刻蹬下一雙小短腿,踉踉蹌蹌地朝她跑來,嘴裡還一口一口叫著:「娘親,娘親……」
艾婉快速走近,將菜放在桌上,蹲下身抱起了他,嗯了一聲:「娃娃餓了嗎?」
「餓。」
「那咱們坐下來吃飯,好嗎?」
「……」醉娃娃沖著艾婉的臉蛋吧唧親了一口,點點頭。
劉清望著這一幕,沉默的坐下了。
……
「你回去吧。」
夭夜墓前,醉鏡喝著酒,微咳著趕人。
他真是不知道這女子為何那麼固執……
「沒事兒。」女子獃獃地搖著腦袋,延伸虔誠地看著他,「以前你總是一個人,現在我陪你。」
不容他再說什麼,她便補充道:「夭夜姐姐肯定也不希望你獨自一個。醉鏡,以後,夭夜姐姐的忌日,我賠你來看她,醉娃娃的生辰,我陪你一起與他過,你難過,我在旁邊……」
醉鏡按了按眉心,將酒飲下。
「你以為你是誰?」他盯著刻著夭夜子的墓碑,左下角是他以夫君命名,他忽然嗤笑一聲,「你以為你是誰……」
他搖了搖頭。
有些人在有些人的生命里,無論過了多久,都無法被別人取代。
那也許就是愛著的人掛在口中的唯一吧。
如果能被取代,也不至於如此痛苦。
傻女子只是看起來傻,顯然理解了他的意思,開口道:「我沒有打算取代夭夜姐姐,我只是打算做一個陪伴你的人。」
她說的很直白了當。
從進到這個山府後,她就將她的一顆心完整的呈現在了醉鏡的面前。
「可惜我已心死。」醉鏡冷冷道,「算了吧。」
言畢,醉鏡起身,拿起酒袋往家走。
他不知道,這是他第一次,在這一天里,只是陪了夭夜一小會兒。
以往,他都是在這裡待在深更半夜才回去,到醉娃娃的屋子裡,醉娃娃那個時候基本上陷入夢鄉了。
他就無聲地親一親他的額,說一句祝生辰快樂。
然後就這樣望著醉娃娃到天亮。
那是一種痛入骨髓卻只能沉默著哀傷的思念。
現在,他提前走了。
直到到了家裡,醉鏡才醒過來似得,以往這一天都是那樣度過,如今被他自己打亂,那麼接下來,怎麼過?
他就那樣陷在了迷茫里。
不過在看到醉娃娃后,他就不迷茫了,這一天,陪著他好了。
醉娃娃沖著自己的爹爹呲牙咧嘴的傻笑。
醉鏡低笑,走過去,毫不嫌棄地拿著袖袍擦了擦他的小臉,嘴上卻說:「怎麼吃成這樣?」
然後看向艾婉:「你把你兒子教的那麼慢條斯理,怎麼把我兒子教的這麼,嗯?」
「……」艾婉木然望著他,本想說孩子還小,這樣才正常。但是,她說出口的偏偏說:「這東西要看基因的。」
「基因是什麼東西?」
「就是父親什麼樣,生出來的孩子一般就是什麼樣。」
「……」這句話完美秒殺醉鏡。
醉鏡氣哼哼地看著艾婉,扭頭對劉清道:「你妻子對你師兄人身攻擊!」
劉清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聽他的妻又道一句:「喲,還知道人身攻擊呢。」
醉鏡氣惱回:「跟你學的!」
艾婉吐了吐舌,轉頭看向劉清,話卻是對醉鏡所說:「他護著我,你告狀沒用!」
「……我可是他師兄!」
「可我是他妻!」
「你敢不尊老?!」
「我不敢,他敢。」
醉鏡成功的無話可說了……這個狐假虎威的女子,他今日怎麼得罪她了?!
抱著疑惑吃完這頓飯,劉清在走過他的身邊時,似乎知道他想什麼,淡淡道:「跟我出來。」
院子里,明曉原因的醉鏡抽搐了嘴角:「原來是這樣……」
那他真的無話可說了。
劉清:「嗯,所以,她是在為你兒子出氣,沖這一點,容著她點。」
醉鏡:「可這也掩飾不了你慣著她的真相……」
劉清勾唇一笑,瞥了醉鏡一眼,聲音低低沉沉,卻悅耳至極:「知道就好。」
劉清轉身離去,扔下醉鏡獨自看著他的背影,咬牙切齒。
一分一秒過去,醉鏡的神色也一點點安靜了下來。
對不起,醉娃娃,老爹總是在這一天忽視你,十分的……對不起。
夜晚梳妝鏡前。
艾婉似是累了,趴在上面便睡了。
劉清與醉鏡照例下完棋回來,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場景。
她手中還攥著一把黑漆木梳。
劉清輕輕將木梳從她手裡拿出來,自己拿著,站在女子背後,動作溫柔地梳理著女子烏黑的長發……
她今天又說了一個陌生的辭彙,他從未聽過,那個辭彙,叫做:基因。
劉清笑不像笑,蹲身將她打橫抱起來,走向了床榻。
艾婉被劉清抱在懷裡時,便醒了過來,蹭蹭他的懷,是她常做的依戀舉動。
抬頭眼眸一彎,亮得如窗外明月似得,「你回來了。」
「嗯。」
劉清應。
艾婉看痴了他,明明這男子頭上都有幾根白髮了,年歲也在他臉上留下了些許痕迹,他……的確沒有以前俊美了。
可是,她還是會看痴了他。
「看什麼?」劉清垂眸,睨著女子一臉花痴相,有些無語,揪揪她的臉蛋,「就那麼好看?」
「嗯,你最好看。」艾婉的聲音是寂靜的,可又寂靜的令人心動,「真正的喜歡一個人,大概就是不管他變成什麼樣子,都不變地喜歡著他,就像是:信仰……」
這世上有人信仰神魔鬼教,有人信仰正義凜然,她獨獨信仰他,無論他是神是魔是鬼,還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