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37章 發瘋
艾婉張了張嘴,微眯的眼有著一些不可自控的透明,不可置信地望著眼前金簪玉袍的南妃……
「你,懷孕了?」
她問,望見南妃嘴角揚笑,答是。這個孩子,艾婉眨了眨眼,鼻頭微微發酸,她掩飾般的低下了頭,無罪的啊!她沒有那一份狠心,她也無法寬容到道一聲恭喜。所以,唯有抱起自己真真實實擁有的君兒,起身靜默離去。
劉清睨著艾婉的背影,沒有挽留。隨後,他才淡漠地看向南妃,道了一聲:「宣太醫。」
南妃蜷指微僵,卻一刻便釋然。他懷疑她,那又如何,他否決不了事實。
盛旺辦事的效率很快,就南妃那麼一晃神的工夫,清醒的時候,已經看到太醫站在了跟前,就在這個御花園裡,劉清連基本的尊重都不給她,殘忍到無情的地步,太醫那樣讓她伸出手腕……在所有的宮人面前,他懷疑她,不給她留半點面子。
南妃忽然想哭。
想到了進宮前,兄長的話,兄長說:你絕對不要愛上北國的皇帝,你要把你的心保護好,哥哥不希望看到有一天,你為了他而死,無論是身死,還是心殤死。那是一個可怕的男人,你懂嗎?
望著劉清那一張俊美無暇的臉孔,做出的任何一個表情都足以蠱惑全天下任何一個女人吧……可是他的心,不,他沒有心,他根本就沒有心。
南妃咬牙伸出了手腕。艾婉,我恨你,恨你。你不過是比我早出現了一會兒,如果我比你早認識他,也許,兩國會交好,也許,一生一世。你?不過是皇帝與公主之間一顆突兀的豆子。
總有一天,我會除掉你的。
太醫將五指從南妃的筋脈上拿走,恭敬彎腰道:「恭喜皇上,再添新子。」聲音力道有度,卻帶著眾宮人一起跪了下去,大聲呼躍。
「那就回宮好好休息罷。」皇帝依然坐在御花園裡的石凳上,呷了口茶,表情淡漠,彷彿世事都與他無關,不驚不動,令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宮人們偷偷瞥了一眼站在那裡好生尷尬的南妃,心中都是想道這便是寵與不寵的區別了罷。
都說母為子貴,其實,帝王若換做劉清,一切還真就不是那麼一回事兒。
南妃後退了一步,心寒透了。可是她卻強顏歡笑,柔弱的身姿在春風中,好像下一刻就會被吹走,朝劉清柔柔福身:「皇上,臣妾的宮裡新到了夜間牡丹,皇上今夜若有空,可否陪臣妾來賞一賞?」
這是準備,花前月下?
歸來的醉鏡躲在暗處偷偷一笑,被他握著手的女人,面目卻平靜地望著那一幕。
劉清耳動,眼眯,不動聲色地在那暗處掃了一眼,望向了他的南妃,話卻是對盛旺所言,「牡丹不是該運到皇後宮里么?」
南妃嘴角的笑開始發僵。
「這……奴才也不知低下的人怎麼做事的,奴才這就去把牡丹搬到該搬的地兒去。」
劉清冷嗯了一聲,語氣慵懶,看也沒再看南妃,「幾盆牡丹雖不算什麼,但是,規矩要有。就像龍位……」他旋轉著手中熱杯,「不是誰都能坐。」
杯底,清脆一放。
盛旺低下頭,宮人們也全低下頭。
站在角落裡的醉鏡,低聲道:「他這是又把艾婉抬了起來啊,和他平起平坐,都無人可以撼動。」
「我本以為,她對她只是一時新鮮,卻不想,已過了那麼久,他還是獨寵她一人。」以前的清妃,現在的夭夜淡嘆道。
「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醉鏡低頭望著女子,握緊她的手,直到她朝他看來,他才像終於找回聲音一般,沙啞道,「我也一樣。」
「……」清妃,不,夭夜別過了臉,目光正好撞進劉清染笑的黑眸。
不過,她知道,這笑,不是對她。
被發現了。醉鏡帶著夭夜走了出去,嗯,宮人們盛旺南妃,大的小的,全都被清了,真不愧是劉清,凌厲的手段。
「師弟,別來無恙。」醉鏡將夭夜安置在石凳上坐下,自個兒在湖前站著,對那邊的真龍微笑。
劉清起身,氣息在夭夜的身前一掃而過,夭夜不禁握緊了手。
「你怎麼回來了?」劉清負手而立於這師兄身邊。
「師傅,有一樣沒交給你,沒想到吧?」醉鏡笑,「我回來,正因為這件事。」
「哦?」劉清看了他一眼,「時隔多年,你要教回我?」
「要教也是教你兒子!」醉鏡大膽的搗了劉清胸前一下,笑聲豁朗。「你啊,老了,就算了吧!」
劉清「呵」了一聲,黑眸望著那平靜的湖面,微微一深:她啊,現在不知道是哭了,還是在生氣?或是在裝無所謂?!或又要和他鬧帶著君兒離宮出走……
「在想什麼?」醉鏡嘴角玩味兒,「咱北國的皇后?」
劉清揮袖離去,「你們還是住在宮外,若有事,你一人來找我即可。」
「還是那麼不客氣……」醉鏡望著那人的背影,微微搖頭,目光很快被一道熟悉的女聲吸引而去——
「他不在乎你的故弄玄虛,不在乎未來會發生什麼,他只在乎那一瓢弱水。【零↑九△小↓說△網】」
待他回身,夭夜已經衣裳翩躚地往宮外去了,看起來一派無虞。
她是一個太會掩藏的女人。
醉鏡,跟著去,對她的話作出無聲的回應,你不也是么。人家還是為了一個會回應他的人,算值了,你呢,你不顧生死的來,你圖什麼?!
他眼眸惆悵,愛一個人,若無所圖,才是真的愛了。
她真的愛了劉清,他真的愛了她。
「……」
鳳鸞宮中,艾婉輕輕哄著君兒入睡,不知道為什麼,君兒這次回來,動不動就犯困,她真怕是不是他的身體被那陣子給折騰壞了。
她輕輕在君兒的臉上親了一口,眼神溫暖:「為娘會陪著你的,看著你長大,成親,生子,在這個時代,為娘會拼盡全力的留下來,陪著你,陪著你的……弟弟。」
她撫上小腹,還有三個字沒有說:陪著他。
聽到這些話的劉清知道,在她心裡,他劉清可能永遠都排不上第一了。低嘲一笑,朝她走去。
艾婉抬起頭,還未看清眼前的人,便被眼前的男子按在了君兒的床沿吻了。
……
當被氣喘吁吁的放過,艾婉臉色羞紅,靠在劉清懷裡忍不住拿拳頭砸他:「你又發什麼瘋……」
酥麻的嘴唇艱難啟動,音調的尾巴都在發顫,讓艾婉更加囧。
她蹭了蹭劉清的懷,真是對這個喜怒無常的男人無語了。
「把我丟在御花園,這就是我發的瘋。」劉清一把將艾婉橫抱在懷,出了宮殿。
「你放我下來,劉清——」艾婉望見那些來回的宮人,徹底徹底徹底的囧了,她砸著劉清冷硬的胸口,掙扎著,他要把她抱到哪兒去啊?!
「不放,除非,你親朕一口。」劉清嘴角染笑,絕艷至古。
望著他如墜了暗夜星光深邃至極的黑眸,艾婉捂著唇,讓她在宮人眼皮底下吻他?不要!
「你有沒有皇帝的樣子了?」她用眼神提醒他。
「你已經沒有皇后的樣子了,居然敢把朕,嗯,丟在御花園,那朕,還要皇帝的樣子做什麼?」
艾婉竟無言以對:這個可惡的男人……
從小語文到底是誰教的,怎麼能把話說的那麼繞,繞,繞……
常常的宮廊,在拐角處,最可讓人忽視的地點,時刻里,艾婉飛快的抱著劉清,吻了他俊美的臉龐一口。
然後,迅速撤離,紅著臉低下了頭。
劉清哈哈大笑,做了那麼多年的帝王,若說真的那麼暢快,當屬這一刻。
他胸膛每一次震動,她都能感受得到。鼻間儘是他的氣息,艾婉居然就那樣放任自己靠在了他的胸膛,這一刻,忽然那麼安靜,安靜到整個世界里只有他們。
不管他要帶她去哪兒,就這樣被他帶著走吧,什麼都不要想,什麼都不要看,艾婉嘴角緩緩揚起了一道甜蜜的微笑,抱緊了劉清的脖子……
是龍吟宮中,劉清將艾婉在床榻上放下,他道:「你懷著君兒時,總隔三差五地離開朕,也不在朕身邊,現在朕要在你身邊,看著你,絕不容許你再讓朕錯失,陪伴懷著朕龍子的你的身邊……」他溫厚的大掌,透著衣衫,撫了撫她的小腹。
彷彿歲月靜好,他們終於安穩一生。
「她呢?」艾婉道,「那麼多女子,如果都懷了你的孩子,是不是你都要陪著她們?」
有時候,女人的思維就是那麼不可理喻。
劉清無奈,故意問:「她?」
艾婉皮笑肉不笑地望著他,道:「劉清,我不想和你說話了……」
「嫉妒?」
「……」
「你在意?」
「……」
「默認?」
「……」
「朕全都說中了……」
「滾!」
艾婉伸腳就要踹他,卻被他眼疾手快地握住腳腕,把她壓在身下。
四目相對,艾婉別過臉,紅著眼眶去喘息,劉清低下頭,柔情似水的吻便從艾婉的秀眉中央,細細麻麻地落了下去……
「換做任何一個女人是你,都知道自己擁有著怎樣的資本,都不會怕南妃,也只有你這個笨蛋,現在還在在意南妃。她們只在朕的眼裡,而一直佔據朕心裡的人,是你。」劉清的吻近乎安撫,說出的話情深,轉眼惡劣,「笨蛋。」
「……」
「你要的,朕都會給你。」劉清與她額額相抵,「朕答應你,朕都會給你。」
「……」艾婉紅著眼望著劉清。
她是委屈啊,她怎麼會不委屈呢,那個孩子,讓她不知所措了。可是他眼底的篤定,又讓她有了勇氣。
她抱著他,蹭了蹭他俊美的臉,像只剛鬧完脾氣的小貓咪,在對主人示弱一樣。
翌日一早。
宮外客棧里,醉鏡與夭夜面對面而坐,喝著茶,聽著周邊百姓的交談,不禁一笑:「我那師弟,真的是寵她寵到愈發忘乎所以了,居然將後宮里的女子都放了出去,我看他啊,要怎麼處置那個懷了龍子的南妃?!」
「你真的相信,南妃懷了龍子?」夭夜道,「你我又不是不知道,他的一向手段,後宮女子,都是別人以為的他碰過,只有我們知道,劉清這個人,在這件事上,心有多乾淨,他這個人……」夭夜自嘲彎唇,「多有定力。」
「目前看來,南妃懷了孕不假。」醉鏡抿了口茶,語氣似是而非。
「你要是知道什麼,你就說罷。」夭夜的眼死水波瀾。
醉鏡嘆了口氣,「我這個師弟真的是好命,被你關心,被他所愛的人愛著,被師傅拯救著,坐上龍位著,他好像就是天之驕子……有時候,我都會嫉妒他。」
夭夜笑:「別開玩笑了,若讓你做他,你是萬不肯做的。」
做天之驕子意味著什麼?擁有那麼多又意味著什麼?意味著,肩上要承擔也是更多。
醉鏡會嫉妒劉清是天之驕子,會佩服劉清睿智無敵,卻萬萬不會做劉清。
「還是你了解我。」醉鏡彎唇,眼有滿足道,「這樣想來,你了解他,比了解我少,這樣很好……」
「是你比起他來,太白、」夭夜,此刻也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白?」
「猶如清水,一眼看得透。」
「……他呢?」
「他最愛的女人都看不透他吧。」夭夜閉上眼一口喝下了杯中的熱茶。
劉清,這何不也是你的悲哀呢。
「好了,言歸正傳吧。」醉鏡聽得出來「他最愛的女人」這幾字里的苦澀,立刻便轉移話題道,「以我這師弟的壞心眼,南妃懷的可能不是他的……懂?」
「他太殘忍了。」
「事出有因,這其中必有我們不知道的。」
「是啊,畢竟,他雖沒碰其他的女子,卻也沒讓那些女子懷上了別人的孩子……」
夭夜的喃喃聲,終是被人海里的閑聊,與小二的吆喝淹沒。
……
宮中仍是安謐啊。
宮燈,不用再點,佳人已回來了。
牡丹,從南妃的宮中移栽到了鳳鸞宮中,南妃宮的主人眼看著這蒼涼一幕,似乎也不用再等。
「娘娘,回去歇息吧。」
「幫我寫封信給父皇。」南妃道。
「好。」齊兒福了福身,回去準備紙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