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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放開

  鬼君應了一聲,望向劉清身後的女子,她正盯著劉清清冷的側臉恍惚……他深深嘆息:問世間情為何物啊!

  「好吧我就道了:皇上,皇后,這個孩子,我需要帶走一陣子……」


  劉清英挺的劍眉不為人知的一蹙,證明了他,不是不在意。可他猩紅著雙眼,冷漠的扔了劍,背過身應了。


  他竟不再看孩子一眼。艾婉徹底對劉清私心。


  「我不管你是誰……」她冷漠地瞪著鬼君,「不管是因為什麼,我的兒子都要在我的身邊,你可以現在說出前因,但孩子必須在我的身邊。」


  「好。」鬼君指著被艾婉護在身後的孩子道,「他早就不是你的兒子了,他的身體里,住著一個自殺的女人。」


  「可笑。」艾婉嗤笑,將劉君的小手緊緊握住。


  她眯眸望著鬼君,「那你什麼?驅鬼的?!」


  「……雖然不是專業的,但是,我能做到。」鬼君意味深長的加重「專業」那兩個現代化濃重的字眼。


  艾婉已經開始冷笑,這人鐵定不知道她從哪兒來的,只有愚蠢迷信的古人會信。


  「劉清,」她知道,唯有他能夠改變這一切,「我已經不會再糾纏你了,你將君兒給我,我立刻帶他出宮,一輩子都不會出現在你面前,影響你。你若想驅逐我,實在不必去傷君兒。」


  她苦澀牽唇,神情徹底認輸:「你贏了。」


  「他說的沒有錯。」劉清低沉出聲,「這個孩子,早已不是你我原本的孩子了,婉兒,給他,朕答應你,朕會補償你。」


  「補償?」艾婉一笑,「你放了我和君兒,就是你對我最大的補償。」


  鬼君嘆了口氣,坐在一旁,乾澀澀地望著這出比戲摺子還精彩的戲。其實,劉清大可以告訴艾婉,君兒的身體里的女人,控制著君兒,在會見南國公主那一日,給他們使了絆,至此,他劉清才會深深誤會了艾婉。


  但是,他不說啊!這個男人,泰國細心了,是怕艾婉知道會痛吧。兒子啊,在艾婉那裡何嘗重要。


  如今,卻要她接受,這一段難熬的日子的歸根是她那被控制的兒子所造成,不管是為她與劉清,還是為她與劉君,對她來說,都是一場凌遲的劫。


  鬼君自覺自己沒有資格擅自告知這件事的真相,他只能說,「相信我,我說的是真的……你不信我,還不信劉清么?」


  「不信。」艾婉眉目不動,冷冷開口。


  「帶他走。」劉清道。


  鬼君走過去,歉疚地看了艾婉一眼,便將劉君強制性的拽了過來。「劉君」現在還在裝,哭的撕心裂肺,讓為娘的怎麼不心疼?!


  「呲——」冰涼的刀身陷入皮肉之聲。


  「嗯——」劉清悶哼一聲,黝黑的眸子,似有萬千言語,望著艾婉,他伸開長臂,握住她的手,對殿門口的男人說,「走!」


  「放開……」艾婉就要追過去,手卻被劉清緊緊抓住,她握著劍柄,因掙扎而不小心,只聽一聲聲「呲」,讓她聽的咬緊了唇,眉目痛苦,「放開我,劉清!!!」


  一點點陷入劉清的身體里,鮮血卻從一點一點開始噴涌,艾婉不可置信地望著劉清,鬼君已帶著劉君消失已久。


  她說:「劉清,我恨你,我恨你一輩子。」


  劉清稜角分明的臉孔上失去了血色,蒼白不堪。他緊緊地握住艾婉的手,握得她手疼。


  「放開我。」艾婉吼道,「放開我——!!!!!」


  劉清像是遭受重大打擊,立刻鬆開了手。平時高貴而矜貴的鳳眸,此刻迷茫地望著艾婉。


  艾婉鬆開劍柄,麻木的面色,望著劉清慢慢後退,無聲無息淚流滿面,「今天,就算是你讓士兵把我萬劍刺死,我也要離開你,離開這個詭譎陰森的皇宮……」


  她驀然轉身,跑了出去。


  方向:宮門。


  「攔住她。」劉清的氣息不穩到極點,眼眸渙散,忘記了叫人,只曉得喊,「攔住她!!!!」


  深宮長長,艾婉被兵士重重圍住。她往著宮門口走,刀劍離她的身子不過幾寸。她的毫不畏懼,讓兵士個個畏懼。


  她步步緊逼,他們步步後退。


  盛旺扶著劉清過來,也不顧自己失了禮,喊道:「皇後娘娘,您快停下啊,您這是幹什麼呀!」


  艾婉面無表情地望向臉色慘白的劉清。


  「我現在總算是知道,你不僅要君兒的命,你還要我的命。」她嘲諷一笑,「劉清,你的狠。原來名副其實。」


  劉清一把推開盛旺,捂著右胸鮮血淋漓的手放下,明月便被人帶上來。


  他指著艾婉,「你走,她就死。」


  艾婉望向明月。明月抿著唇,神情複雜。「娘娘……」她低喊。


  「拿你的人來威脅我?」艾婉回眸,「劉清,你怎麼可以那麼殘忍?!」


  「她不夠是么?」劉清往前走近,兩步之餘停下,面色冷硬如冰,「那她們呢?!」再次揮手,白嬸兒和乾娘便被帶了上來。


  艾婉張了張口,哭都哭不出來。


  可明明心裂了,原來心真的可以裂掉。


  「行不行?夠不夠?」劉清一步一步朝她走,低吼,「還不夠?」望著她痛苦的臉,他驟然抽出過路兵衛腰間的利劍,抓著繼續走,「朕呢?再加上一個朕……」無情的聲音慢慢響起,「你覺得如何?!」


  艾婉這輩子沒見過那麼冷酷、無情、無恥的人。


  他簡直將這三樣運用得淋漓盡致了。


  艾婉惡狠狠的望著他拿著劍的姿勢,忽然覺得很好笑,就真的笑了出來:「怎麼?我走,你準備拿這把劍自裁?!」


  劉清會自裁,豬都會上樹。


  「不會。」劉清蒼白的笑笑,十分輕鬆的說,「不過是讓你走的難受一些罷了。」


  艾婉:「你想幹什麼?」


  言畢,劉清一劍刺進原本的傷口裡。


  可是他高大的身子,卻動都沒有動過一下,彷彿傷的是別人,不知道疼的。


  艾婉僵了。


  他沒有傷害任何人,他傷害他自己,這不像是聰明的劉清會做出來的,同樣的局面,正常的威脅別人,不是應該將除自身以外的棋子都傷遍了,看還達不到效果,再來用自己嗎?!

  他不是……


  她不懂他,從來都不懂。艾婉蹲下身子,蜷縮地抱住自己,眼眸空洞,再也沒有說話。


  劉清一把扔掉了血跡斑駁的劍,腳步努力地朝艾婉移去。


  他伸手,眾目睽睽之下,將艾婉打橫抱了起來,往鳳鸞宮走……


  「快去傳御醫,在鳳鸞宮候著!」


  「是。」


  背後盛旺壓抑之聲,驚醒了所有宮人侍衛。


  散了。


  全都散了。


  艾婉默默清淚兩行,一切的念頭都斷了,也一無所有了。


  深夜裡。


  鬼君悄然而至。


  劉清在鳳鸞宮裡的外殿,內殿她不給進。他一進她就默默無聲地望著他,那雙被淚水洗涮過不知道多少次的眼睛,望得他發寒。


  但他也不能離去。


  所以,外殿里有他,靜靜守著。


  「為何不告訴她呢?」鬼君站在劉清的背後,望著這個男子傲強的背影嘆了口氣。「明明可以兩句話解決的事情,她會理解你的,你為何不說?皇帝,怎麼也學戲里那些不幹脆的俗人……」


  「讓她恨我,」劉清清冷道,「總比她自身有陰霾強。」


  陰霾這個東西,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一個人心裡種了陰霾的種子,她會患得患失,會在後來的每一天都會恐懼這件事會不會再次發生。


  他不希望看到看似堅強實則脆弱的艾婉,有一天會用懷疑的目光望著劉君,這對於他們都是一種消耗。


  就讓她現在恨他吧,沒有愛,何來的恨?!只要她還愛他,她還在他身邊,就夠了……


  「我突然發現:你自私。」滿身漆黑的鬼君,大膽地去捕捉了劉清的內心深處,知曉過後,忍不住說道,「她現在雖然什麼都不知道,卻承受著比你更痛百倍的痛,你痛,卻痛的不可憐,她,很可憐。」


  劉清黑眸沉寂,「朕從未覺得,她遇見朕,是一件幸事。」


  「呵。」鬼君道,「劉清,你不想知道你為何會和她走到如今地步么?」他眼眸一沉,「你們不是沒有裂縫的,如若沒有,她也鑽不了這個空子,離間你們。」


  「朕一直都不知道那個自縊的女人是誰?她是什麼本事,能夠跑到朕的兒子身體里,控制了朕的兒子?」劉清慢慢回頭,望著這個自稱山外來的半仙徒弟,「難道,這世間,真有鬼神之說?!」


  「鬼神,信則有,不信則無。但是因果卻是真實存在的。」鬼君望著顏容高貴俊美的男子,知道必須要編個故事給他聽了,劉清可不好糊弄啊。


  他心裡暗嘆了口氣,若不是那日心潮來弦,還真不知道「艾婉」居然為了報復艾婉,不惜自縊來讓自己穿越重重。


  幸虧他那時的心潮,否則,這兩個人這一世啊,又讓那個女子白費苦心了……


  「我師傅知天理。你知道嗎,人如若自殺,天與地不收的。所以有孤魂野鬼之說。但也有個好處,他可肆意漂泊。人死後,前世種種,都盡來焉。」


  「什麼意思?」


  「皇上,皇后,與那女子,前世有糾纏,你們欠了那女子的,那女子這才來到你們身邊。剛好,你的心魔是……懼怕皇后的來歷與離去?」鬼君眉梢一挑,自己做君的,自然知道將君的心思這樣直白說出來,有點……冒險。


  果然,劉清冰冷地掃了他一眼。


  「朕與皇后前世也認識?何關係?」轉瞬劉清面目柔和。


  鬼君呵了一聲,「你沒死之前,你是不會知道的,我讓你知道?除非我想被我師傅砍死。」


  「……」劉清。


  「總之你知道你們欠了那女子就是了,所以,那女子才尋上你們,借你的心魔,佔了劉君的身,在那日筵后,牽著你給了你一場欺騙性十足的幻境……」


  劉清是凡人,真不怪他被蒙蔽過去。


  鬼君有重現過那日景象,第二次感嘆「艾婉」心機深沉,故意失蹤,著急的宮人肯定不敢隱瞞不報,告訴艾婉,艾婉這麼一聽,還不急瘋了?當然去找,嗯,她正好趁艾婉離開之時,裝著劉君,走到了劉清身邊。


  將一切半假半真的相告給劉清之後,鬼君揮揮袖不帶走一片雲彩:「既如此,那本君就走了。」


  「……」劉清漠然地站在窗前,望都不朝離開的人望一眼。


  他想到了那一日。那女子帶他看到的景象竟是,艾婉對一個男子卑躬屈膝。那樣一個倔強的女人,寧死不屈的女人,卻對一個男人卑躬屈膝……讓他怎麼想?

  她說:「主人,我已經在劉清身邊三年了,你什麼時候把我接回去?」


  她的主人回:「等他將天下交出去的那天,等他離宮以後死的那一天,你的任務才算是正式結束。你才可以回到我的身邊,繼續執行下一場。」


  她是什麼東西?他劉清的掌上寶,卻原來最終只是他人一顆棋子嗎?!他又疼又怒。下一場?還要用身/體和感情去交易嗎?!如同他們?!!!


  她,要他的命嗎……


  劉清那一刻渾身都僵硬了,渾身的血液都彷彿被定格了,五臟六腑被人撕拽得疼。可他面無表情的聽完了一切,轉身平平淡淡離去。


  這就是善於偽裝的好處,心中排江倒海,面上穩如泰山。


  只是,痛不痛自知。只有自己知道的痛最心酸。


  那以後,他就無法面對艾婉了……


  他無意去查她的主子是誰,呵,卻總算知道他為何查不到她的來歷,原來被人有心抹去個徹底。那人是個有本事的吧,卻不知道,收了她的心,和要了他的命,有何區別。


  這世間想要他命的人何其多,他懶得去查。


  只是,再也無法面對他那皇后了。


  縱然如此,他也不希望她走。


  帶著她往山河去的夢破滅了,與她與子成說的夢破滅了,他比以前的劉清更冰冷,他做著龍位,大臣也都覺得這個帝王比以前的帝王更冷酷。


  縱然如此,他也不希望她走。


  他無法控制的傷害她,她的虛情假意他極恨,又懼怕她攤牌。他不見她,她卻來見他,闖宮質問,三日死等。


  她知委屈他的詭譎多變,卻什麼時候知道他最怕的是她的離開?!


  她遲遲不醒,他才知多怕。比起她不在他身邊,他更怕她不在這個世界上。


  忍受著她的虛偽又如何?


  即使還在為可恥的為她裝出來的那個樣子,動心又如何?!他不離開了,只要她不再嚇他。


  那段時日的午夜,每逢望著她在他懷中深深睡著,劉清總忍不住想:真實的你,到底是何模樣?朕,這一生可有幸一見?!


  那個主人,你愛他么……


  那朕在你心裡,又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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