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封后
「朕給皇后最大的報復,便是:讓她的兒子,懂得何為帝王之苦。」
艾婉不可置信的看著劉清,用從來都不認識他的目光,不,是用重新認識了他的目光望著他……
她的唇,在抖。
劉清卻在梅花樹下,俯身吻了她顫抖不已的唇。
「這是朕深思熟慮過的。」他道,一字一句,毫不吝嗇,「這報復,在讓劉乃成親之夜離去時便開盤了。」
讓他去隱忍,讓他去痛苦,讓他去成長。
讓他回來,讓他不明所以,讓他戰戰兢兢,讓他心寒,然後才能心硬。
讓他知道,失寵的人在朝堂上是什麼樣子,哪怕你是個王爺,你失寵,一樣被人看不起。
讓他知道,什麼是臣的苦,最後,讓他知道,什麼是帝王之苦。
這便是劉清對劉乃的母后的報復。
他母后不是一心想讓自個兒的兒子做皇帝么。劉清成全他們。
「他知道么……」一吻淺嘗輒止,卻已似深深觸到艾婉的心底。
艾婉依戀地靠在劉清的胸口,喃喃問道。
劉乃可知,他以後是要做皇帝的?!
「你說呢?」
「原來,你竟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把算盤都打好了。」艾婉低頭,自嘲一笑。
「你委屈么,劉清?」她抬起頭望著他,目光不容他閃躲,「我知道,你要的不僅是北國,你要的是整個天下,如今,卻要捨棄,你委屈么?」
「一時的委屈,換來一世的溫暖,值不值?」他反問。
艾婉笑了,眼淚也掉了。
……
其實,在出了清妃那件事後,劉清就知道,有什麼……該變了。
他不要他們過著這樣的生活。
所以,該變了。
她好像,又要走,他讓她不捨得的人都回來,全都回來,只是存在著,便能牽絆她了罷。
於是,劉乃回來了,白嬸兒和她乾娘,也要回來了。
後來想想,北國能託付給誰呢?
劉乃啊。
皇后的兒子。
若他傳位,劉乃的登基,怎麼會不順利呢?!
該比他那時順利很多吧……
劉清淡淡一笑,自覺這世間公平,要什麼就得付出一些你有的東西,可卻只覺這不公平:人的出生,不能比。
可他亦無所謂。
他自己,也能撐起一片天!
……
以後的日子,都在平水無奇般度過。
劉清說要伴她一生,艾婉沒有大包容的說一些讓他天下為重的話,她一直都在證明她是一個小女子,這個小女子,沒有愛情也可以活,有了愛情更好。
自由的愛情和榮華尊位比起來,她相信,劉清現在與她一樣,受夠了被囚才得來的後者。
至於他以後會不會後悔,如果後悔了,他們該怎麼辦。那是以後的事情了,現在,她不想想。
每一天,人事都在變幻著,就像佛法中客觀的「無常」,誰都不能干涉及改變。惟有順其自然。
即使,她看著劉乃日漸稜角分明的臉,與平靜內斂的表情,心中感慨,十分想念曾經那個裝做傻子在她身邊委屈哭嚎的劉乃,也只能這麼干看著。惟有順其自然。
「娘娘,該更衣了。」
明月神不覺走近,手中捧著鳳冠,眼帶笑意地望著艾婉。
艾婉不再看,軒窗外忙忙碌碌的宮人,回頭走進了簾后,雙臂慢慢展開,任宮人為她褪下華貴的妃袍,換上了更為沉重的后袍。
銅花鏡前,映出誰的幽亮水眸。
三月前,嫡皇子誕生。
舉國同慶。
三月後,艾婉封后。
氣勢宏派。
古有紅顏薄命,今有命硬此女。
勝藍倒了,所有人都以為這個和勝藍甚為親近的女人,必遭受連累,最後事實證明,和這件事和勝藍有關的一切人,都被殺了。
在雲文,雲恬,清妃所有人都在看著這個女人怎麼死的時候,她卻搖身一變,成為了皇上的人,外人眼裡的皇家細作:絆倒假太后最重要的證據是她用三年時間所偷取、所提供,而後交上。
她逃過一劫。
可艾婉如今已知道,這是劉清在為她鋪路。
他雖然在為她鋪路,可選擇卻是她自己做對的,證據也是她自己找到的不是嗎?
后歷雲文禍國妖妃,雲恬處心積慮,她都險險淌過。憑空而降的牢獄之災,被丟棄被捨棄的死亡邊緣,她未曾陌生過。
再后清妃的人按捺不住,與冷宮棄妃的人合謀。
清妃是誰,是這皇宮裡所有人都以為,這是唯一一個沒有做過壞事的女人。
這是一個正大光明的女人,是一個遲早會成為皇后的女人。
她在裡面,哪怕不說話,就夠艾婉死千萬回。
但是艾婉主動按北國律法,自請入獄,沒有亂,她的勇氣與信任,讓她再一次死裡逃生。
君王與自己的直覺,都是一個人最不敢相信的東西,但是她信。
所有人都說她命硬,羨慕她命好,只有她知道,當自己身處這其中的時候,多少風險,錯一小步便萬劫不復。她最該感恩的是自己曾有被利用的價值。
如果,不是因為她曾經有被利用的價值,劉清不會對她手下留情,只是他們的初見,她便死了。
如果,不是因為她曾經有被利用的價值,勝藍不會和她維持和平,不會救她,讓她活三年之久。
如果不是因為她曾經有被利用的價值,她根本沒有以後可言。
劉清終究是冷血的男人,他絕對不會救一個無用的女人。
所以,到了今日有夫有兒的這一天,艾婉最感恩反而不是劉清,而是自己。
對劉清是什麼感情呢……他們能夠相愛,真好。
因為被他所愛,是誰無權無勢的多了幾分依靠。
也因為被她所愛,倚身冰冷里的誰,嘗到了幾分「非真心不可」的感情。
等穿戴出來的艾婉坐上鳳駕抬往前朝時,當她被宮人攙扶者走下時,當她的后尾拖得長長被宮人拎起,她走向劉清時,忽然頓下了步伐。
前方,劉清的背後便是台階之上的龍椅。
他沒有坐在龍位上,高高在上。
他和朝臣,和她,站在同一片金磚上。
他身著帝王明黃新袍,淡漠的黑色雙眸,只看她一個人。
精心雕琢般光滑如玉,俊美逼人的帝王臉孔,表情不是那麼驚天動地,卻讓艾婉由心感動。
平等。
他在沉默地傳遞著這個讓她不敢相信的信息:平等。
她一步步走近他,他玩弄權勢的大掌,此刻無害遞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