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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不由

  鬼君冷笑。


  女人已然慌了:「還有……我,我,如果她最後沒得回來,你讓我怎麼去找一個千年前的人回我的恩德?!!!!」


  沒有鬼君,她根本無法再到她的夢裡,更別提找到她。


  「那也是你的事。」鬼君彎唇,惡劣複述,「本君的義務已經盡了,接下來是你們的事了。」


  「無賴,無恥!!!」


  對於女人的漫罵,鬼君無奈道:「來,本君替你好好梳理一下:你氣勢洶洶來找本君時是怎麼說的?你說,當初你們不經過我同意,便借用我身,我不管你們是為了什麼,可這到底於我不公,鬼君,你欠我的,今日,不該還么?!我也不要什麼,你跟我賭一場便是,幫我見到她,如果她答應回來,你便輸了,你不能阻她回來,便算報恩了。如果她不答應,我便輸了,從此以後,我再不來找你和她的麻煩,再不提過往。」鬼君學著當日女人索要的口氣說完,哼笑,「當初你只是說,給個機會與你賭一場,並不阻她回來,便算報恩了對不對?」鬼君決定耗費些時辰,和這女子縷縷清楚,得到一個遲疑的「對」后,他才不緊不慢的繼續道,「那本君給你了啊,從那一刻就已經結束了啊,對么?!」


  「對……」女人捂住嘴。


  鬼君一笑,結束:「所以,接下來是你們的事了,你要本君幫忙,除非,讓本君再欠你一回,可這是再也不可能的事了。」


  鬼君洒脫離去,後面是誰在狂嗷:「你不負責任!」


  呵,他對她做了什麼需要他負責的事么?!


  他譏諷地想,和他斗,不自量力。


  女人後悔了,她該把話說的更清楚一點的,她該加上一句,她若答應,不僅我贏了,不僅你不能阻,你還得要幫她回來,然後送我過去……


  就這樣,被他鑽了空子。


  女人崩潰地坐落在現代皮床上,死死捂住嘴,胸間痛恨鬱悶至極,真真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


  「快一點吧。」


  艾婉白皙素凈的小手,輕輕扯了扯身邊帝王黑袍的袖子,照這樣緩慢的速度,何年馬月才能到汴州?!

  劉清握緊她的手,望著她焦急的眸,空出的手撫了撫她的大腹便便,低聲道:「已有五月了吧……太快,孩子會熬不住。」


  艾婉瞬間咬唇,愧疚地望著他。


  他捂住她的雙眸:「別這樣望著朕。」這一刻的心痛太明顯,他不想看到她的任何神情,也不想她看到他的任何,「你想怎樣都可以,只是,孩子不單是朕的,也是你的,你切莫忘了他就好。」


  艾婉總覺得劉清知道些什麼……


  她解釋的很生硬:「我去汴州,沒什麼的,就是看一看,你別亂想……」


  她知道他對她的來去早抱有疑團與陰霾,如今提起汴州,也許這就是他古怪的原因吧。


  「嗯,朕信你。」劉清明知道這句話的可信度太少太少,少到可以忽略不計,可是他真的聽的很舒服,她說她就是看一看……至少她還願意騙他。


  他將她擁入懷,掀開冷色簾幔對外面的人說:「在不傷到婉妃身體的基礎上,適當加快速度,這個度,你們自己把握,如若她有什麼不舒服,罪,也你們自己擔。」


  「是。」馬上的便衣阿參與阿商拱手有力喊,隨後便一起騎著馬往前依令而做。


  「謝謝。」放下簾幔,劉清聽到艾婉兩個字,黑眸微沉,聲音卻還是淡淡的聽不出情緒,「夫妻之間,何必言謝。」


  艾婉僵住。


  他真的知道些什麼……


  正常人不是該問她:為何言謝么?!

  這是一起遊山玩水,加快速度,對雙方都有利,為何她要言謝?倒像是他送她似得……


  她忽而覺得自己好殘忍,如果他知道,她是他親自送走的……她此刻都厭自己,他若知道,他若知道……


  「劉清,對你千萬個謝謝,千萬個抱歉……」她靠在他的心口,也不打算再去刻意隱藏什麼,就是這樣,好像隔著一薄紗,卻說著彼此都懂的話。


  劉清沒有回應,好像沒有聽到一樣,只是將她微微摟緊。


  艾婉微昂起頭,看到他一臉的面色冷硬,出塵淡漠。


  她悄悄握緊他的手,傳到手心的溫暖,讓她紅了眼眶。


  ——你想怎樣都可以,只是,孩子不單是朕的,也是你的,你切莫忘了他就好。


  ——朕信你。


  ——夫妻之間,何必言謝?

  「娘娘,皇上今夜宿在清妃宮。」艾婉微避了下頭,像被什麼打了似得,讓她一剎那清醒。


  ……


  馬車於汴州里的有名客棧前停下,到達這裡的時辰,已是第三日暮色了。


  眾人看見,夕陽餘暉下,一身冰絲黑袍的男子,俊美如玉,翩翩從轎上落下,隨後轉身,雙臂展開,接下了第二個出來的女子。


  艾婉瞧見路邊女子定神在劉清身上的目光,不由得抿唇,想笑,卻覺得心裡酸酸的,難受極了。


  劉清不知女子心中所想,習慣性的無視心中之外的所有人,將她抱下,牽緊她的手,走進客棧。


  阿參阿商跟在後面,此時的阿商也已恢復了本容,十分感謝艾婉。


  如若不是這次出行,他都快了自己本來長什麼樣子了,自嘲:或許,該和皇上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來個金蟬脫殼了?!!


  ……


  劉清與艾婉上樓的時候,聽到客棧里講書的在講:「望雲亭對面有個不雨亭,相隔不過十五步啊,是頂奇怪的兩座亭,不知建它的人是誰,也不知建它的人為何如此建,而這頂奇怪的兩座亭,就在我們汴州……」


  艾婉的步伐微頓,后尋常地邁進了屋裡。


  卻沒想,房門一關,她就被某男壓在門后細細麻麻地吻了個遍,她閉上眸,很快身體輕飄飄的,支撐不住地靠在他的心口……


  「劉清……」


  劉清利索將她打個橫抱,看起來卻風流瀟洒,美的像幅畫……


  艾婉圈著男子的脖子,輕輕抬起眼瞼,羞澀的望著他,不過最平凡的舉動,卻讓她心動得很。


  也許這就是他們口中常說的愛情吧……


  或許是他太帥了,她的心動,是膚淺的心動,不知道……


  不知道,反正此刻,她想陪著他。


  他將她放在平緩的塌上,撫了撫她如雲中帶霞,令人心動的臉蛋,「你也累了,睡吧,我陪著你。」


  「嗯。」艾婉抓住他的手,瓮聲瓮氣的問他,「我早就說過我很壞了,我不好,如果有一天我傷害了你……你會恨我嗎?」


  最後的五個字,她忽然說的極其緩慢,很是艱難,氣都喘不過來的艱難,她不該如此她知道,可她分明還是清晰地看到了,他漆黑卻星光的鳳眸里,倒映著的是她欲言又止的忐忑失落神情……


  「恨……」聽的人似乎也沒有太多的力氣,他埋在她頸里,輕輕嗅著她身上無垢的蓮花香,「朕一點也不想恨別人,你也說過,恨一個人,不快樂。父皇母后如果真的愛朕,他們一定不希望朕這樣。天下百姓,也不想要一個,擅長恨人的帝王……」


  艾婉聽的越來越心疼,她抱住他,無聲的濕了眼眶。


  「朕從小無依無靠,從開始的傷心委屈怨懟,到對這世間漸漸無悲無喜,成為一個覺得生存不過如此的人,朕原本覺得很好。」


  「直到劉煜死,劉乃出,朕才知道,朕原來也是可以與兄弟並肩作戰的。朕很珍惜。」


  「但事不如人願,他的母后害死朕的母妃,拆散了朕的父皇和母妃,與朕本該幸福的家。她還……在朕未成年便誣陷於朕,親手給了朕一個童年噩夢……而那個時候,劉乃劉煜,她與她的兒子們,活的那樣好。朕那一次,徹底被毀滅了一次,朕嘗到了仇恨的滋味。」


  「還好有你在。」劉清面無表情地陳述之後,淡淡笑了一下,「你若再傷害了朕,朕其實是巴不得回到以前的,那個時候,無悲無喜,無情,總比現在,被愛恨情仇折騰的不像個人好。」


  「朕本該強大,如果嘗過這人世愛恨情仇去得不到善果,那朕便堅定強大。」


  劉清言畢,空氣忽然死寂。


  艾婉懂,她懂,懂他……


  是說:一開始你鐵石心腸你以為本來就是這個樣子的。


  可是遇到了我們,你才知道你也是人。


  如果失去我們,你便會堅定鐵石心腸,再不會軟化,因為你懂了……軟化,會讓自己很疼。


  所以這次我走了,我便是:永遠的失去了你,劉清,你,是這個意思嗎?!

  比寂寞可怕的是,熱鬧后的寂寞……只有那種寒,才讓人覺得冷。


  與其如此,不如任自己在寂寞里沉下,與熱鬧、溫暖,通通通通涇渭分明,自涼心腸,再不靠近。


  艾婉的後背被劉清輕輕拍著,在她面前,他如每個最平常的男子一樣,想對這人好就用盡溫暖地對她好,這樣炙熱的溫暖,艾婉怎麼可能感覺不到。


  她閉上眼,正因為感覺的太清楚了,才讓傳說的周公久久沒有出現帶她走進夢鄉。


  心亂了。


  睡不著了。


  哪怕他的舉動再有著撫慰人心的魔力。


  「劉清……」


  「嗯?」


  「我睡了。」


  「嗯。」


  當深更半夜劉清試探地叫了她幾聲,便起身的時候,艾婉握著拳頭也睜開了眼睛,在他已出房門的時候,她也起身,輕步跟著走了出去。


  隔壁房裡傳來一道熟悉的女聲,那不正是每日伺候她晨起梳妝的明月么?!

  他們……


  艾婉知道偷聽不對,但是關於自己的,無法正大光明的聽,她不得不偷聽。


  「她居然……」耳邊一道壓抑沉遂的男音,「真的要走!」


  心被緊起,艾婉如被定格。


  「皇上息怒。」「咚~」地跪下的聲音,「奴婢偶然發現娘娘留在宮裡的信,怕她鑄成大錯,無法回頭,遂立即追馬而來,還望皇上能夠惜娘娘舊情,輕饒了娘娘……」


  艾婉眼如死灰,她知道她走不了了。


  如果說劉清開始只是預感到了什麼因而懷疑。


  那麼現在,劉清已經篤定了。


  原來,這世界上真的沒有不透風的牆。


  似乎過了一個世紀之久,艾婉被凍的渾身瑟瑟發抖的時候,從門內才又傳來了劉清的聲音,那聲音,透著華麗的音質,卻覆著令人聽著就覺得難過的沙啞。在她聽清楚后,她默默地流下了淚。


  「其實朕,怎麼可能感覺不出來?從她提起汴州,朕就知道不好。」


  「她始終是不愛朕,不在意朕,所以,可以對朕輕許諾,也可對朕不認諾。」


  「劉乃曾對朕透露過一絲埋怨,她原諒了所有人,唯獨不願再理他,可他哪裡知道,艾婉對他,對白嬸兒對大娘,甚至是對勝藍迎春,她都是留情的,唯獨對朕,看似深情,其實,只有無情。」


  艾婉猛然捂住嘴,死死的壓抑住喉嚨里乍然急涌而來的哽咽。


  越來越少的空氣,開始讓她的臉色如紙般慘白。


  無情……


  他是這樣認為的嗎?


  他知不知道,她的無情,是對他們最大的有情。


  一個遲早要走的人,一個來去都不由自己的人,怎麼可以留下什麼呢,留下什麼,都不能留下愛情,更不能帶走他的心。


  無情,到底什麼才是無情,有情又是什麼東西?

  「對他們,你的娘娘皆有不舍眷念,對朕,你的主子只有決絕狠心。」


  男子低嘲輕嘆:「罷了。既然她那麼想走,朕也不應該斬斷她的翅膀,逼她留下……明月,朕第一次喜歡上一個女子,可是朕卻得不到她的心……」


  「皇上,您對娘娘的情意,奴婢看得清楚。您明明感覺到不好,卻還是帶她來了,您明明有千百種方法讓娘娘不能不留,卻還是放了她走……」


  「這就是她口中所說的愛么?」皇上冷清道,「是她想要的愛,她便懂了。」


  他垂眸,蒼白揚唇,冷冷一笑。


  法海不是不懂白蛇之愛,是因為白蛇的愛他根本就不想要,不看不聽,閉目塞耳,不要看,當然看不到,不要懂,當然就不懂。


  如今他放她走,放她走,她應該徹底知道她口中的愛,他沾染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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