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發落
「大姐,你看,我剪子都帶來了,你若是誠心誠意,可敢當著眾人的面落髮剃度?」
本是喧嘩的大殿,瞬間安靜下來。
連蘇氏都眼睛一亮,慢慢鬆開了周芸茹,但是看著她仍舊站著沒動,忍不住輕輕推了一把,周芸茹順勢站在了周懷玉前面,也終於站在了安王世子身邊。
得到了蘇氏無聲的支持,以及長這麼大第一次成為在場所有人關注的焦點,讓周芸茹有種異樣的自豪,甚至覺得自己已經隱隱被默認為「京城第一才女」一般了得。
早上母親說,大姐有可能要借著誦佛祈福的借口留在卧佛寺,讓她想辦法,無論如何也要把她給弄回來。
她聽在了心裡,就開始想。
如今周懷玉能言善辯,輕而易舉就能哄住母親,她一定得想個好辦法,一招就治住她,好讓母親看一看,讓母親以後多重用她,有好處也多念著她。
她想來想去,就想到了這個。
你不是想要念佛嗎,那就來個乾脆,把頭髮也剃了吧。若是說什麼帶髮修行,一個「心不誠」就能給打回去,並且自此以後念佛這個借口再不能用。
她越想越覺得自己聰慧非常,因此一直期待著和周懷玉見面,但是誰知道周懷玉沒有等來,卻等來了一個謫仙一般的男子,她瞬間就把這些全給拋在了腦後。
此時母親再次提醒她,她才又想起來。
周芸茹個子要比周懷玉矮上一些,她高昂著頭,用鼻孔看周懷玉,嘴角掛著不屑:「大姐,跟我們回家去吧,別鬧了!」語氣彷彿看穿了一切。
蘇氏臉上也露出了自安王世子出現后的第一個真心笑容,這個蠢貨除了會發春,會說胡話,看來還是有些腦子的。「玉兒,回家去吧。」語氣中也沒有了剛才故作慈母的商量,而是帶上了命令。
安王世子看著對峙的周家母女三人,眼中是濃濃的嘲諷。
他看向方丈大師,挑了挑眉。
——看看,這就是你挑中的「與佛祖有緣」的人,不過是個姦猾之徒。
明覺大師也笑了,先是以眼神示意點了點周懷玉,然後又輕輕地搖了搖頭。
——如果她願意剃髮,你就不能再逼著人家改名。
安王世子直接回以一個白眼。
——那就拭目以待。
隨後轉了身,沒有看到明覺大師露出的與他德高望重身份一點都不符的狡黠笑容。如果安王世子看到,他估計就不會這麼自信了,因為根據以往的經驗,每當老和尚露出這個笑容,都是他佔了便宜或者是即將佔便宜的時候。
兩個人的眼神交流不過眨眨眼的時間,周懷玉和周芸茹還在相視對峙。
周懷玉一笑,接過了小巧秀氣的剪子。「我若是剃度,以後,我就不再是周家的人了!」
此話一出,再次讓現場眾人屏氣凝神。
安王世子本是垂目,聽聞這句話迅速抬起眼皮,看向了周懷玉。
周芸茹看到自己被萬眾矚目的這一刻,安王世子看的居然還是這個蠢貨,喜氣瞬間變為怒氣:「那是自然!」
四個字咬的字正腔圓,氣勢十足,好似周家是她做主一般。
周懷玉眼神一挪,卻看向蘇氏:「母親?」
這般無視的態度讓周芸茹更加憤怒,也轉頭看向蘇氏,給她使眼色。蘇氏明白周芸茹的意思,她也覺得周懷玉是在「色厲內茬」,想藉此反將她們一軍而已,實際上她根本就沒有剃髮的打算。
她眼珠子一轉,笑道:「玉兒何出此言,你……」
「母親!」周懷玉聲音一高,打斷蘇氏,語氣堅定,「我若是剃度出家,以後就和周家再沒有任何關係!」
蘇氏也勾著嘴角,無波無瀾地道:「你若是出家,自然不是周家人了,因為你是方外之人,但是你只要你一日不出家,甚至有朝一日還俗之後,你就還是周家大姑娘!」就還得被我捏在手心!
蘇氏說的滴水不漏,周懷玉抽了抽嘴角。
真是可惜。
「怎麼,大姐,你還有什麼問題嗎?」因為這番被無視,周芸茹惱怒非常,得到了蘇氏的答案,她變得有了底氣,咄咄逼人。
周懷玉看了看周芸茹,又看了看一直在旁邊看好戲的美少年,最後落在周芸茹的臉上,眼中帶上了笑意。
沒想到,在周家,最先撕破臉的,居然是這個三妹妹,而且只是因為一個第一次見面,對她多了一些沒有絲毫善意的「關注」的,陌生的,男人。
周芸茹被周懷玉這番「嘲笑」給徹底激怒了,腦子一熱,指著她的臉大叫:「周懷玉,你不要在這裡拖延時間,今日你若是不剃髮,你是非得……」
「咔嚓!」
剪子利刃相碰發出的清脆響聲,成功讓周芸茹閉上了嘴巴。
眾人的視線,也都不可置信的落在了地上。
凌亂散落了一地的長長秀髮,看的讓人心疼。
看了一小會兒,大家似是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又都呆愣愣地抬起來,緊緊地盯在殿中那胖姑娘的身上,手上。
似乎,她渾身上下唯一能看的,就只有這一頭垂至腰間的如緞秀髮了。
因為要帶帷帽,她沒有盤發,只用絲帶在腦後鬆鬆束著。繡花剪子太小巧,所以這一剪子只減去了一半,但是,她是從髮帶上方剪得,斷了的黑髮立刻落在地上,沒有斷的,落在了她的耳邊。
髮帶變松,此時只堪堪掛在發尾,她一動,斷了一半的發束在身後也一動,少了秀髮的牽絆,髮帶立刻掉落。
紅色的髮帶落在黑色的秀髮上,竟然有著一分凄美。
脫離她的斷髮都能夠讓人覺得美,但是這秀髮在她頭上的時候,卻是誰也沒有注意到。
「咔嚓!」
又是一聲,另一半的長發也隨之落下。
所有人都呆住了,只看著胖姑娘已經開始了第三剪子,而這次她的手離髮根不超過一寸,但是她下剪子的地方,卻是貼著頭皮的那一側。
胖姑娘面對彌勒佛站著,香客們以及後來進來的紈絝們,宋家人,都站在她的身後,因此無法看到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落剪子的速度,沒有絲毫猶豫,清脆的不像是在剪自己的頭髮,而是剪著多餘的綉線一般。
但是,站在她面前的另外四個人,卻清楚地看到,她落剪的時候,眼神平靜地,近乎無情。
「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