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紅顏舊1

  龍斬緩緩抬眼道：「耿兄何不早點棄暗投明？」


  耿清秋冷冷地低語著：「哪邊是暗哪邊明在下還猶未可知。」


  荀木清譏諷道：「好歹你身上也有一半北冥皇室血統，另有浮夢川的霧矜嵐高修栽培，前後左右看，你怎麼也該是個英明的人，奈何是個蠢蛋。」


  話說到'一半北冥皇室血統'，圍著紫檀桌的幾個人齊齊一臉驚愕地望向耿清秋。


  這廝臉白的像個死人，粗布棉袍子罩體，一頭銀白色長發一半在頭頂簪了個髮髻，插支白玉簪子，一半悠悠垂著。


  大概是住在滄州月余不太適應水土，整個人看起來很是頹廢，眼睛搭成一條直線，眸子是活水般的晶瑩色，唯有雙唇泛著微紅，猶如遠山碧空中初生的新日。


  耿清秋感受到四周敏銳的目光，小手指輕輕搔了搔額頭。


  沐心嵐見這人俊俏中夾著凜冽的寒意，的確不凡，然而難掩一身孤獨。


  「哦？這位耿兄竟是北冥皇室宗親？」


  耿清秋順著聲音的出處追索過去，見說話的人是旁人稱之為沐姐姐的女子，想必應是傳言中的南陵遺孤。


  他眨了眨眼道：「姑娘姓沐，可是南陵後人？」


  沐心嵐無需避諱：「正是，我.……乃沐心嵐，閣下是？」


  「我的身世你身側這位荀將軍一清二楚。」


  沐心嵐移目向老荀，臉上寫著大大的問號。


  老荀答道：「當年陛下廣召天下武學奇才為朝所用，浮夢川的宗主霧矜嵐在其中，后因霧宗主患惡疾離世，平生只收一徒。」


  耿清秋的眸子瞬間凄風浮過，彷彿有一片一片雪花落下，喃喃地道：「惡疾？那不過是騙世人的說辭，怨不得別人，他老人家身陷亂局，走了也是解脫。」


  老荀轉向眾人「我們眼前的這位看起來青春年少的公子乃百年前北冥弦思公主和牧北將軍耿褚漣的親兒子，因渴望長生厭惡凡俗離宮修行，眼下宗親都已入土為安了，僅有他還活的滋潤，不過腦子不靈光了，哈哈哈..」


  沐心嵐的臉異常寧靜，寧靜的讓人慌亂，老荀的笑容戛然而止，幽幽地凝著沐心嵐。


  「先生，請移步後庭。」


  沐心嵐斂了神色，起身欲走。


  耿清秋雖說不解其意，但自己身為階下囚也不得不從。


  他拖著冰冷的鐵鐐，跟隨沐心嵐消失在東苑，餘下的幾人訝然無聲。


  行至後庭，落雪掩埋了一小池冰湖，冰湖四周分別設四個三角亭台，他們所處其一。


  蒙濛霧氣，薄薄般沁涼籠罩著當空的艷陽。


  沐心嵐近乎於安詳地邁向那輪碩大的日頭，在金光耀目的霧氣里深深吸氣。


  「我想跟先生了解一樁舊聞」


  耿清秋靠著背後的紅木柱子漸漸下滑，在亭子的角落裡坐成小小的一團，語氣淡漠清冷。


  「哪一樁？」


  沐心嵐半轉身子，眸中恍惚朦朧。


  「百年前，紫軒與北冥之戰。」


  耿清秋愣了一愣，微嘆了一口氣：「那場戰爭北冥皇室近乎屠盡……家父死於夙陽雲清之手。」


  他微微仰臉，金光落在他平靜淡漠的眸中：「我的母親抱著我跟隨皇爺爺一路奔逃至天龍關，紫軒大軍萬千刀鋒就在我眼前。」


  他頓了頓，沒有絲毫悲傷：「皇爺爺挖心召喚天龍關守神分身，釋融天龍寒冰，封印紫軒三十萬大軍，北冥方可不亡。」


  沐心嵐一聲冷笑：「唯獨沒有成功封印夙陽雲清？」


  耿清秋語氣清淺，笑意薄涼：「我親眼看到他化作冰石，沒想到而後竟能安然回國，全身而退，我們還是嘀咕了這個紫軒太子爺，千年寒冰不但沒能封印住他，還讓他得了不死之身，成了西海岸的不死帝王，你說，奇不奇……」


  「不死帝王？哈哈哈哈哈哈哈……」


  沐心嵐一陣苦笑，那笑聲不高，卻震得四面落雪蕭蕭下。


  笑聲一頓，肅殺之意微生，枯枝最高處，一朵寒梅突然粉碎。


  一片屏息寂靜之中，沐心嵐抬手摸了摸自己臉上一抹冷淚，

  對自己說：夙陽雲清，我們該見一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