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夜歸
月夜深沉,彷彿天永遠不會亮。
主僕二人立在空曠的星月廣場,冷峻的格調讓月光也變得堅硬。
翠鳴攏了攏沐心嵐肩頭的披風。
「小姐,雖說大戰迫在眉睫,也不必如此不愛惜身子。」
沐心嵐空凝的眸子凝著黑夜裡的遠方。
「我無礙。」
有兩團紅光在黑夜中搖曳,越來越近,頃刻,一座掛著兩個大紅燈籠的浮輦漂浮而來,浮輦靠著坐輦人的念力而浮空前行,行至廣場中央,停在半空,隨即落地。
四面掛垂的檀木珠串在夜風中相互碰撞,發出細細的摩擦聲。
兩扇木門大開,從漆黑的內里走出個身材纖長的身影,他懷裡仰躺著個如柳葉般柔軟的軀體。
他雙腳離地,向沐心嵐的方向踩空而來,如一道夜間疾行的寒風。
此時,荀木清帶領一干相迎城主回城的城官、城兵趕到,將城主懷中的龍斬接了過去。
子桑雲離道「他是滄州城的貴客,務必請最好的藥師將他治好。」
荀木清應道「是!」
「他是……」沐心嵐思索了片刻,「龍斬?!他如何變成這樣?」
子桑雲離轉看沐心嵐一張冷到白裡透紅的臉,心不禁一顫。
「姐姐,夜深風大,何必前來相迎。」
「軍情緊急,顧不得許多了。」
「姐姐,快隨我回府。」
二人坐上了浮輦,近百城兵護送著前行。
只聽浮輦內傳齣子桑雲離低沉的嗓音。
「我本在刺探軍情的途中救了流火的近身女官香荷,並護送她進了龍斬軍營,從中得知,流火已被太子所害,並且敵軍早已設下了暗殺龍斬的圈套,於是我便暗中救下了龍斬,他中了獸血毒,危在旦夕。」
」太子為何要殺他二人?」
「對於我們尊貴無匹的太子,殺兩個人如同兒戲,更何況是在朝堂上屢屢與他做對的人,根本不足為奇。」
沐心嵐憤恨地道「若不是他有神皇戒為源力,我早就手刃了他!」
「神爵皇室不同於北冥和紫軒的皇室,神爵皇室的血脈里世世代代沒有源魄,不得不靠奪取他人的源力掌控國家力量,子桑玉蕭和子桑馭雪若無神皇戒就是個廢人,還有那個掌控天下兵器司的白皇后,若是無可以掠奪他人源力的法器-腐天石,養出幾個靈盅高修,神爵朝堂又怎麼會受她擺布,歸根結底,神爵外戚專權,大權旁落才是根源。」
「靈盅高修,是什麼人。此次三國聯軍可有他們?」
「若是有,我就未必能如此輕鬆的回城了,他們還不知道子桑雲離已經不再是過去的子桑雲離,現在還不會動用國家根本,靈蠱高修是神爵殺了無數修士,用腐天石積蓄人死後所剩的靈力而產生的靈魂傀儡,養在蠱中,非到亡國滅種的時刻,神爵絕不會用,因為力量過大,腐天石會將靈蠱之魂邪化為魔,到時候,神爵也未必控制得了靈蠱。」
沐心嵐的雙眼泛紅,眼角水潤。
「當年,滅我南陵,是否用了此物。」
「這……並沒有。」
沐心嵐頓時憤恨在胸。
「就運算元桑玉蕭神皇戒在手,可我父皇也有一枚為宿,他子桑玉蕭靠什麼大軍長驅直入我南陵,又靠什麼滅我南陵?!」
「這,我也不知,姐姐,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如若有一天我能登上神爵皇位,我會不遺餘力祝你復國。」
「我近來總是做夢,夢裡有汪洋的大海,有烈日花軍旗,雲離,我總覺得這不是夢,是我的記憶,只是我把它遺失了,想不起來了,我看到我的母後走進大海,消失,於是海上面便升騰起烈日花圖騰,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姐姐,也許只是個夢呢。」
「雲離,我曾經在萬毒谷中過劇毒,本來以為九死一生,可上天眷顧,我並沒有死,可這不代表我不會遺失記憶,是不是?」
子桑雲離看著沐心嵐緊張而又慌亂的臉,想要伸出手去握住她顫慄不安的雙手,可他還是做不出這樣的舉動,即便心裡只是想安慰她,內心還是忍不住念叨著男女授受不親,此乃罪孽之念。
「姐姐,別想那麼多了,好不好」
沐心嵐勉強的點了點下巴,可她眼中的憂慮仍未散去分毫,沐心嵐沉了沉眸子,繼續說道。
「對了,雲離,我們偷到了神爵的軍事布防圖。」
「可有可乘之機?」
」神爵此次圍剿滄州城,只調用了外營的部分兵力,內營絲毫未動……」
子桑雲離冷笑了一聲「看來,我二哥還是小瞧了我們……」
「奇怪的是,內營布防十分周密,然而竟有一關口無軍無防,名曰望井門,此關微小,若不是仔細查看,都不曾察覺,奇不奇怪?」
「望井門,那個地方我知道,每隔一段時間,天塌地陷,駐軍所建了不知多少,都埋進了土裡,當年我的舅父華台高修曾前去調查,再也沒有回來……,因在紫軒和神爵之間,大河相隔,地勢險要,兩國又是親家,沒有駐兵也不足為奇。」
「此地為何天塌地陷?」
「如果我舅父還活著,估計他應該知道,但是過了這麼多年未歸,應已不在人世了吧。」
子桑雲離見她眉宇沉重,伏在她耳邊繼續說道:「既然五十裡外的是外營兵,我與荀將軍二人便可輕巧應敵,姐姐不必擔憂.」
此時,夜已更深,僅有浮輦兩側的檀香珠串在夜風下摩擦碰撞,既空靈又孤獨。
沐心嵐凝了凝黑夜裡子桑雲離一張疲憊中透著溫純的臉,竟也釋懷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