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他是夢魘中的男神
沐心嵐定定地望著城牆之上高大修長的黑衣人半邊銀灰色面具,陽光下銀光銳銳,她篤定銳光之下眉心之間定然盤踞著一枚黑色漩渦圖騰,如萬丈深淵般悚目,那是鬼將身份的象徵。
若是如此,你定然是我南陵九珠鬼將,荀、木、清!
此時,太陽在地平線上面,惶惶然惶惶然沉下去,暮色四合。
記憶如沉寂多年的火山終於按捺不住沉默,霎時間轟轟隆隆、地動山搖,回憶的岩漿慢慢熾熱,慢慢洶湧。
鬼修士荀木清,你是我父王最信賴的部下,曾護佑我南陵三百年繁榮安定,一顆忠貞之心朗若日月。
你發過誓,你身上的每一滴血都將流在保衛國家的戰場上,你歷經百餘戰,輔佐帝王開疆擴土、抵禦外敵,不成想卻在那一年神爵入侵一役中敗給了神爵二子子桑玉蕭。
你從未敗過,卻在那一次敗的徹徹底底,毫無轉機,國破山河碎,你所盡忠的沐氏一門歷經百年世襲終而盡數淪為地下冤魂。
想必你心之痛勝過天雷地噬。
我仍然記得你陰雲密布的側臉和盪盡浮華的詭眸,藏著百年滄桑之愁緒、亡國失主之悲痛!
「公主,我的任務是救你,這是王給我最後的使命。」
高空之上,火紅的擎天烈迎風而行,回望身後,視野里漸漸縮小的廣緣宮,訴說著無邊無際的蒼涼。
話罷,他不停的吐著濃血,血光在蒼藍的高空中淋漓如雨,他的血是鬼魅的藍色,藍的妖媚,藍的絕望。
擎天烈在颶風中失控,天旋地轉,你我的身軀伴隨著方向錯綜的颶風,各自向著無邊無際的天邊飛旋。
神智蘇醒后,曠野中唯有我自己六歲的單薄身軀和搖曳在暮色下萬里無垠的蘆葦草,朗朗乾坤之下,你在哪裡。
孤獨從此伴我左右。
沐心嵐深闔雙眼,兩行熱淚蕩然滑落。
八年流亡、兩年為奴、六年封印,紅顏悲殤獨自憐,而在她夢裡常常出現一支伸向她的手,她沉淪噩夢幾近絕望時,幽幽的聲音打斷她撕心裂肺的哭泣,我敬愛的公主,跟我走吧,我帶你回家,於是她內心陰雲消散,滿心歡喜抓起他的手,看到他一邊臉永恆冷酷,一邊臉笑若春風,眸中蕩漾著無邊無際的草原,能包容一切苦難,堅守一切誓言。
那麼多年,她堅信他還活在這個世上,雖然苦難無時無刻不跟隨著她,她仍然堅信荀將軍會在一個特別的日子裡再次出現,伸出一支粗厚的手掌:我的公主,我回來了。
他會撫平她一切傷痛,告訴她絕不能遺忘的過去,她是南陵皇室的嫡公主,封號嘉靖,姓沐,名心嵐。
父王是南陵從古至今最賢德的皇—沐鏡中。
母后是鳳傾天下的美艷皇后—華玉嬋
他會喚起她一個個美好的畫面,那年冬至南陵,雖漫天飛雪,卻烈陽灼灼。
父王和母後身著金燦燦的儀袍站在白雪皚皚之上,雪光折射著烈日照得他們頭頂的黃金帽冠璀璨輝煌,慈祥的眼神播散在鞦韆之上的長公主身上,她滿臉童真,粉色裙襖恣意飄颻,身後站立的荀木清凝著空中蕩漾的鞦韆,時不時用力一推,傳來長公主清脆的歡笑。
「荀將軍,好棒!」
沐心嵐回頭看他,一邊臉永恆冷酷,一邊臉笑若春風。
這張臉印刻在她短暫的童年記憶里,父王出現的地方便有一個漆黑的影子如一棵挺拔的松柏立在父王的身後,而在南陵擁有此資格的部下只有荀木清。
鬼將乃法修士中最為稀少也是最為強大的身份。
甚至很多人不相信這個大陸存在過鬼將……
鬼將之稀少源於衝破墟鼎的方法必須是先死後生,人死後靠源魄重生續命稱之為鬼將,無骨無肉,可通達陰陽,穿梭六道,擁有神鬼莫測的靈力。
人死了方能知道自己有沒有鬼將源魄,天下人有幾人願冒此險一試?又有多少概率可以涅槃重生?萬中無一。
因此擁有強大靈力的鬼將成為西海岸最古老也最讓人毛骨悚然的傳奇。
荀木清出生在三百年前,那時的他跟隨自己父親九珠火封荀兮洛征戰西海岸,鐵蹄踏破神爵十幾城,最後一場戰役發生在卷涌的西海之上,海戰七天七夜。
南陵得勝,佔據了沿海大部分城池,逼迫神爵北退千里,不得不偏安一隅。
那場悲壯慘烈的海戰在世人心中諱莫如深,海上漂浮的屍體足夠漫天的禿鷲飽食一年,鮮血染紅了一整片西海,海浪衝上鬆軟的沙灘,推涌而來一波波殘肢斷骸。
然而十六歲的荀木清命喪於那場海戰。
他的屍體在海上漂浮了數日,竟在一個漆黑陰森的夜裡雙眸乍醒,天靈涌灌,眉心升出漩渦圖騰。
海上一束銀光衝破虛空,荀木清靠第八魄重生獲封鬼將,以強大的靈力效忠南陵三百餘年。
由於海水的腐蝕和魔焰的燃燒,荀木清一邊臉和臂膀的血肉燒成了灰燼,風一吹漫天飛揚,露出徹白之骨,他不得已以半邊臉、鋼甲左臂示人。
一切皆是命數。
三百年後神爵捲土重來,將死亡和敗北還給了南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