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話 江湖事 第十四章 遊船入九江
幾人又讓葉戰出錢租船,從青新道入九江。
陳尚欽說道:“這一趟慢慢悠悠的行程逛個兩三天的樣子然後直接取禮州,若是劍真人還沒回禮州那我們就去蜀地萬家書閣走走。”
幾人這一次租了個比較大的遊船,雖無商戶出行的帆船那般大,但也是來青州時所租的小木船的好幾倍了,千瑾是死活不願意坐船,但還是被拉上了船,一人一上船便跑到船艙躺了下來,小道士告訴葉戰千瑾暈船,葉戰驚道:“他居然暈船。”
沿著青新道行了一個時辰多一點便到了新州,足足比剛來時租借的那小木船快了一大截。到了新州之後,便隨九江分流慢慢往九江駛去了,這一路剛開始的時候沒什麽看頭,河的兩岸有少許的人家,一般的都是賣點東西給過來船隻維持一下生活。遊船慢慢的沿著小曲河離九江越來越近了,待遊船駛到峽岸之時便能隱約的看見九江急流。
峽岸兩邊多茂樹,兩岸的一片綠色倒映在了河水之中,水中之景浮現在了幾人的眼裏。對於小曲河來說,這一生雖無多少大風大浪,但也算是看盡了九江的急流和兩岸的春生夏景與秋黃冬雪,加上時不時給遊船所帶來的濤浪,小曲河也算是被過路之人常記在心了。
小曲河兩岸所走過的微風在夏末這個時間是最清爽的,兩岸的沐風之樹也正在享受它們這一年最後的綠意,小道士指了指在小曲河左岸險璧上的樹枝藤蔓間來回跳躍的猿猴,那猿猴時而懸吊在搖搖欲墜的樹枝上,時而倒鉤在險璧的崖縫之間。借著這一平靜的時刻木風柔喜歡著小曲河中來回遊動的清水魚,這小曲河中的魚兒好像對遊船之上的人並未太在意,心裏毫無戒備之心,好像已經習慣了小曲河上往來的遊船,木風柔自言道:“這的魚一點都不怕生的嗎?就算是習慣了往來的船隻,可不是傳說魚的記憶隻有七秒嗎?它們是怎麽做到如此清閑自在不受往來事物幹擾的呢?”
木風柔在小曲河的水麵之上,好像隱約的看見了那水中魚兒與山林樹木相生在一起的畫麵,不禁感歎道:“萬物自相生也。”
小道士問木風柔:“木兄,你說這條河道如此平靜,那九江之水會是如何?”
陳尚欽聽了笑了一笑,葉戰說道:“你管他平靜不平靜的,好看不就行了?”
小道士笑說:“也是。”
木風柔思緒之後說道:“水本源流,上善之心,遇太平則閑靜,遇險亂則急動。這小小的河道的水雖靜,但它所經曆之事在我們還未親眼看見之前便是都有可能的。就像我家老東西,現在一天天的躺在他那搖椅上,看著就是個隻會享受安逸的家夥,可當他哪一天丟掉了這副影子,再次以戰甲之身站在世人麵前之時,世人還不是一樣怕他怕的要死。”
陳尚欽又是一笑,他也是知道境外那幾個聞名於世的人,他更知道那木鋒雖已淡出人們眼中幾十年,但即便是如此這也不能讓那些曾經懼怕過他的人對他又絲毫的鬆懈。
小道士看著兩岸樹木與飛揚白鶴,問道:“為何那可上九天之鶴卻還要低頭食泥沼小物?”
木風柔反問道:“那你說你們修道之人多數都以天人自居,願羽化飛升,可還不是與農家小民一樣吃著五穀雜糧?”
木風柔說道:“或許我們所能達到的高度不一樣,但我們都是站在大地之上的人,無論是抬頭仰望那些遠高於我們的人還是低頭俯看那些略低與我們的人,我們心裏都應該清楚他們無論高低,無論出處,我們和他們的起線都是一樣的。若是不能受借地而立之苦,那便隻能跪躺而泣了。”
小道士望著前麵即將到達的九江,又問道:“木兄,那你說那九江分流可成大地萬川之景,可為何即便是那江海之水流遍大地萬川湖泊也不見得自身會因分流而幹涸呢?”
木風柔靜靜道:“萬川終歸海。”
“用李清的話說就是‘千金散盡還複來。’”木風柔繼續說道。
“這世間所行之事自有出處自也有歸處,借《坐落天》中一言便是:天地輪回,生而不息。”
葉戰聽不進去小道士與木風柔的話,隻能自己四處張望,他看了看在船頭一旁坐著的陳尚欽。
葉戰湊到陳尚欽身邊說道:“陳叔,你看我資質怎麽樣?教我點刀法?”
葉戰雖是粗人,但
對刀法卻是很上心,他總是說他爹就會那幾招揮砍,靠著自己一身的蠻力去打壓對手,毫無技巧可言。
陳尚欽問道:“你家的刀法已經練完了?練好了?”
葉戰搖頭擺手道:“我家那刀法我都練了二十年了,就是那麽幾招揮砍。”
陳尚欽說道:“你家刀法本身就是講求一招破敵,再說了我的刀法也不會適合你的,一個追求的是力,一個追求的是度,合不到一起。”
葉戰擺手:“不教拉倒。”
船艙內的千瑾滿麵愁容的從裏麵跑了出來,一頭伸出船身直接吐了起來。
小道士問道:“千兄,你沒事吧!”
千瑾搖頭道:“我沒事,就是今天早上吃多了點,吐了就沒事了。”
陳尚欽說道:“就坐在船頭吹吹風吧!會好受很多的。”
船家問道:“這位客人暈船?”
千瑾搖頭揮手道:“不暈,隻是吃多了。”
船家給了千瑾一顆不知名的東西,說道:“這是醒船糖,客人要是暈船便吃了它便會好上許多。”
千瑾接過一口便吃了,吃的時候還不忘說道:“我隻是比較喜歡吃糖而已。”
千瑾吃完便又回到船艙去躺著了,沒多久那種暈眩的感覺便好了許多,漸漸的頭也不暈了,腹中也沒那種翻騰異味了,千瑾伸腰走出去,享受著小曲河最後的一絲涼風。
遊船經小曲河駛入了九江之中,那原本平靜的水麵慢慢的變得急躁了起來,原本可順風而行的船隻變成了順水而行。剛入九江,水流還不算匆忙,陳尚欽說道:“九江再往下,水急很凶,所以小船根本無法過去,像這種遊船也隻能勉強撐起那一段的凶流。”
小道士問道:“那在那段凶流中,這種遊船不就很容易出事?”
陳尚欽說道:“那肯定是的。”
船家說道:“客人不用擔心,我們都是船上這幾個人都是見過海浪的人,這點凶流算什麽?我們幾個若是沒那點安穩的本事,怎麽敢來混這口飯吃啊!”
千瑾聽完這才放下了懸在心間的石頭,當他聽說勉強才能撐過那段凶流的時候,生怕在那一段出事,萬一出事了那豈不是虧死了?自己可還有那麽多的美味沒吃過,那麽多的玩物沒見過。
幾人開始沒發覺,慢慢的才反應過來遊船已出處在了九江闊地,四麵遙望無盡頭,茫茫一片盡是江海之水,這江水之寬廣可謂是星河無窮盡。
葉戰宛如沒見過世麵的人,長大了嘴巴看著眼前這一景象,偌大個江麵隻能看見四周散落著一些斑點。一艘遊船快速駛過,朝前方急速奔去,慢慢的變得渺小,最後化為一顆斑點逐漸消失在了幾人的視野之中。
船家問道:“幾位客人,這片江水四周空空如也,江麵過廣,大部分遊船都是直接快速離去,幾位客人有何意思沒?”
木風柔道:“就這個速度慢慢來就可以了,不用急。”
“好勒!”
千瑾躺滿麵春風般的躺在在船頭,心頭如萬馬奔馳而過一般的激動,想道:“老子居然不暈了。”
若是換做在平日裏這般無聊的看這樣無色彩的江麵,千瑾早就開罵了,可如今卻不暈船了,也就隨他們去了,葉戰剛開始的時候還有些激動,拋頭迎風。可時間一久就變得煩躁了起來,這也不是那也不是,在船上到處走動。
小道士雖對這世界有著一顆無比好奇的心,但那顆心卻是一個靜心。
陳尚欽年輕時候才不喜歡這般風景,可隨著年紀的上去,慢慢的也變得悠然自樂了。
木風柔可靜可動,靜下來的時候可以比小道士更靜,動起來的時候可和千瑾這個潑皮打個不停,就好如剛入北平之時路遇近百名山賊,木風柔硬是躲在樹上半天沒出聲,千瑾卻隻能選擇跑路;又好如兩人在剛入蜀地山野之時找不到吃的,便就地布網抓野味時,木風柔總是靜不下來,沒事就戳一下千瑾,沒事就戳一下千瑾,結果等了半天兩人也沒等到一個活物,隻能餓著肚子向前走。
迎風而進的遊船行駛在這廣闊的江麵之上,木風柔靜靜的感受著遊船所過的每一刻,千瑾躺在船頭享受著不暈船的興奮,葉戰還在船上不停走走動恨不得把這船當做刀莊練場的石壁一般讓自己打上幾拳。
在各自的享受中,遊船慢慢的駛出了這一片廣闊江麵,兩岸邊上慢慢的開始出現了黃地草木,遠處浮現出了高山的影子。
船家介紹道:“客人,前麵馬上就出青州地境了。”
船家指了指遠處的那座山說道:“看見那座山峰沒,那座山峰就是奇峰,奇峰之後我們就要開始進入懷州地境了,懷州多峰,所以進入懷州之後兩岸山景便是一刻都不會少啊!”
小道士問道:“那剛才老人家您口中說的凶流在哪段位置呢?”
船家說道:“在懷州九江沿岸的中偏上,按照我們這個速度遊覽的話,大概還有三個時辰的樣子才能到。”
一上午的就這麽過了,幾人在船上吃得比較簡單,船上說道:“客人要是吃食不習慣,可以告訴我,我們可以在進入懷州進過渡口時停靠一下,上岸吃點東西。”
陳尚欽說道:“沒有什麽吃不習慣的,都是粗人。”
木風柔笑道:“有酒便行。”
千瑾是好壞都能吃,但也是最為挑剔的那一個,本想說上岸吃點好的,可一想到說出來便又會和這幾人罵起來,就咽了回去。
木風柔興起踏江而行,小道士問道:“木兄,這江麵之行與太河大浪想比,如何啊?”
木風柔大笑道:“那真是天地之別啊!”
陳尚欽拔刀朝江麵便是一刀,對木風柔說道:“小子,我來給你起浪。”
隻見陳尚欽圓月出一刀,那原本十分平靜的江麵瞬間朝兩邊急流而起,宛如大浪一般奔騰而起,木風柔踏浪而起,笑道:“這浪終歸還是太靜了一些啊!”
陳尚欽一躍而起,踏空一步,見四下暫時無人,大笑道:“好小子,你這是在暗諷我陳尚欽刀不行啊!且看我這一刀。”
陳尚欽右手握刀揮臂,手中圓月先至左臂之處,向斜下方猛出一刀,這一刀傾斜入江麵。片刻之後,那本是平靜的江麵,由江水之下開始翻轉而開,急流向上而湧,忽然一股大浪赴天而起,木風柔在這一江浪之下身形居然晃動了一下,隨後定身借浪之力一步騰空,落於江浪之上,踏那江浪歸船,木風柔歸船之後不久江浪也隨之落回江內。
木風柔身上衣服濕了一半,說道:“你真是不留情啊!前輩。”
陳尚欽笑道:“我這一招月斜可還行?”
小道士說道:“前輩刀法是貧道所見過最好的了。”
陳尚欽說道:“那可能是你見得太少了,這世上刀法在我之上的人多了去了。”陳尚欽已毫無年輕時那般性子了,若是在年輕的時候聽到有人這麽誇他,他定然是一臉的不屑。
葉戰見木風柔踏江麵而行,一臉的不服氣,便自己也去試了一下,隻是不一會兒便回來了。江麵之行,葉戰隻是感覺江麵不太好借力,沒踏多少步便清楚的感覺到了每一步的借力都宛如一腳踩空了一般,不服氣的葉戰也是足足的行了過百步才回到船上。葉戰本身的修為不夠,加上自身對外借力的需求導致了他連這平靜的江麵都不能踏出很遠的距離。
遊船開始進入懷州的地境了,原本空空如也的兩岸也開始變得引人起來了,九江兩岸之上的山頭之上跑跳著各種走獸,九江兩岸不斷有飛鳥飛過。
陳尚欽伸了個懶腰說道:“我進去睡一會兒,不知怎麽的就困了。年級大了,真的是吃飽了就困啊!”
隻聽船艙內傳出不斷的哀嚎聲,小東西‘咋咋呼呼’不斷的哀嚎著朝千瑾跑了過去。千瑾記得小東西在裏麵睡覺,剛剛陳尚欽又進去,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陳尚欽沒注意到小東西,壓到了小東西。
千瑾氣洶洶的朝船艙走了進去,把陳尚欽罵了半天。陳尚欽是假裝在聽,實則已經睡著了,千瑾罵了半天結果把自己給罵累了,陳尚欽卻是睡得越來越香了。
木風柔也是伸了個懶腰說道:“小天,我睡一會兒,等會要是看見好看的風景記得叫我一下。”
“知道了,木兄。”
千瑾躺在船頭不知在想什麽,想著想著邪魅的一笑。
葉戰不服,又踏江而去,隻身跟在遊船後,每當自己到了極限之時便回船借力再踏江而去。
小道士擔心葉戰掉進江裏,一邊看著風景一邊看著葉戰。
遊船慢慢的朝著前方駛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