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話 江湖事 第四章 過往事
張氏往蜀地方西去了，幾人在禮州看見了剛入江湖的兒郎張狂，陳尚欽問他們幾個為什麽不和他們一樣，多招惹漂亮女娃歡喜。
小道士沒那張狂的性子，千瑾是沒那麽張狂的本錢，木風柔是張狂夠了懶得張狂了，陳尚欽道：“是就在這邊等那老東西回來？還是下江南？”
木風柔道：“再等幾天吧！”
幾人聽聞劍真人下江南先去了龍虎山見了一麵天師，千瑾疑惑道：“他莫非是去找師爺比武了？還是去找師爺算卦的？”
劍真人與天師一麵閑聊了有兩個時辰之久，最後臨走的時候得一上上簽，不過誰也不知道這兩個老東西在這兩個時辰裏麵到底聊了一些什麽。
隻是劍真人下了龍虎山便去找張不俗喝酒了，張不俗去砍了一節竹節烈春水與劍真人共飲，劍真人問張不俗當年後悔廢去一身修為嗎？張不俗問劍真人這個有什麽可後悔的？
一節竹節烈春水隻能夠讓兩人一人一碗，但烈春水的烈性一碗已經足夠了。劍真人和張不俗講起了自己拜江湖的種種事跡，其中便有見他一劍斷光之像時的驚歎，可惜草木已折修為已散。劍真人細品一口碗中烈春水，深深的感受到了這酒的烈性，張不俗問劍真人：“真人這次拜江湖為何先來江南了？”
劍真人久而不語，張不俗笑問：“來看江南風景？”
劍真人笑道：“不能嗎？江湖走了幾遭，還沒好好欣賞一下這江湖風景！沒想到轉眼就已過八十了。”
張不俗低頭看著碗中酒水裏的一張老邁麵孔，也不禁感歎歲月無情，張不俗端起烈春水與劍真人手中的碗輕輕的碰了一下，輕搖道：“沒想到我看上去都這麽老了。”
兩人小飲一口烈春水，張不俗問道：“這酒還可以吧！”
“太烈了，不適合年輕人。”
張不俗放下了手中烈春水，微微一笑道：“對啊！他們要是一口就喝光了，還不得頭疼上好幾天啊！年輕人做事情總是沒輕沒重的，讓人看著怕。”
老了，老了，是真的老了，衛文夫，劍真人，張玄生，韓盡道，趕屍老祖，魯禮，哪一個不是已身入黃土的人啊！
兩人碗中的烈春水還有一半，張娘子端上來了兩碟小菜，雖然沒肉但也能讓兩個人就這樣將就著吃，劍真人問張不俗江南有哪裏的風景美，張不俗說田間的風景就很美，還問劍真人要不要隨他去看看，劍真人應道：“這點酒先喝完。”
半碗烈春水，兩人喝了一個時辰之久，期間講到了劍真人前五次拜江湖所遇之人，講了張不俗下山遊曆所見的江湖武林風景，兩個相差了三十歲左右的人聊得如此之開，可能是酒後多言吧！
劍真人提到
了年輕時自己走江湖時遇到的讀書人衛文夫，當時衛文夫指著天說道：“我想見見盛世天下。”那時兩人都還年輕，兩人把酒問青天，暢談自己對未來的期待，劍真人夾起一條竹筍放進嘴裏，與張不俗舉酒輕碰了一下，長歎道：“衛文夫是見到了他所想見的啊！可我呢？可我呢？”
張不俗舉酒與劍真人一幹二淨，在幾分醉意上頭之際，問道：“你見了多少風流少年的過往，還不夠嗎？”
張不俗醉意漸佳，輕笑道：“整整五十年啊！你見了五十年的江湖，十年一代，看見了五代江湖最為風流之輩啊！一劍開天光的曉天命，踏風而行的月歸，龍運升空的李桃.……”張不俗說著說著說著露出了一絲苦苦的笑意，就沒繼續往下說下去了。
片刻之後，張不俗低頭自言輕聲道：“還有好多.……”
那一絲微音過後，張不俗猛然抬頭，笑道：“都過去了。”
劍真人見證了一代又一代的江湖兒女的成長，看見了一代又一代江湖兒女的風華，劍真人端起酒碗放入嘴邊時才發現碗中酒已喝完，好似碗底可以隱約的看見那一代又一代的風華少年，劍真人起身作笑，說道：“若談風流之說，誰人比得上你張不俗？借太河落日霞輝一劍斷光，登黃鶴望千帆過盡踏浪而起，快意恩仇說了就了，無為大成修為說放就放，縱觀我海闊八十載，忽然感覺不如你張不俗渺渺幾年遊。”
張不俗起身與劍真人田間一走，見作物正陽，生長正旺，說道：“這一代的江湖會如你所願的，我已是黃昏的天，該落下了。”
劍真人拖劍而行不禁感歎力不從心，張不俗指著那一片農田，津津自樂道：“都是我種的，夠我吃吃喝喝好久了。”
在這一片田間走過，張不俗問道：“家師給你求了一簽對不對？”
“上上簽。”劍真人說道。
拜江湖啊！拜江湖！
劍真人求了一個上上簽。
劍真人回想起了上一次求簽還是與讀書人衛文夫一同求簽，衛文夫求得了一個下下簽，劍真人求得了上上簽，結果衛文夫是一去長安再不回了，劍真人喃喃道：“有幾十年沒見過他了，不知道該叫他小子還是老東西呢。”
兩人走在田間，默不作聲，隻是各自看著自己想看的風景，偶爾抬頭看看天，劍真人白髯長須飄飄隨風飛，隻能不自覺的用手去捋一捋，張不俗笑道：“剪了吧！留這麽長幹什麽？”
劍真人淡淡一笑道：“跟了我幾十年了，舍不得啊！”
兩人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走到了盡頭，劍真人伸手指著天變快要落下夕陽，說道：“這算是遲暮嗎？”
“這是歸宿，今天的太陽不落下，哪有
明天更為輝煌耀眼的朝陽啊！”張不俗道。
韓盡道，張玄生，劍真人，趕屍老祖，魯節，衛文夫……
還有沒落了蹤跡的好幾個老東西。
兩人站在這塊田的盡頭目送著夕陽西去，待到黃昏一線天時最後的那一絲餘輝竟是最為引人的，兩人之間足足差了幾十歲，一同看夕陽西去。
劍真人見這一幕餘輝彩霞，緩緩道：“要是衛文夫那小子在這裏，肯定又得作詩一首了。”
劍真人一笑謝過往，感歎道：“還是讀書人好，盛世之下就應該多讀讀書，見河山如畫，得詩酒作伴，甚好，甚好。”
劍真人提劍指落日的方向，說道：“願我劍道明日可現大光之像，願我劍道之光可如日中升。”
“不求一劍長存萬古不衰，隻求一心可引天下劍意四起。”
在日落西山之後，兩人也是往回走了，見到了夕陽終落，不知能不能見到朝陽的初升，劍真人手中長劍名為朝光，張不俗得一劍名為驅光，不知是相輔相成還是.……
走過了這一小段的路，劍真人惋惜道：“可惜世上再無那一劍斷光之象了，可惜這世上再無人望盡千帆踏浪而行了，可惜……”
張不俗臉上又泛起了一絲的過往，忽然耳邊又響起了聲音，劍真人平靜道：“對了，趙儼剛在劍山腳下也散盡了畢生的修為。”
張不俗心裏再起一驚波瀾，暗自傷神道：“活著不好嗎？”
這個曾經與他喝酒作樂的人也走了，那些年少風流事啊！多少還記在心中啊！
劍山腳下，曉天命，李桃，月歸，趙儼，張正陽，還有很多忘不了的人啊！就這樣走了，張不俗笑得很苦，笑得很是無奈，這一遭江湖走得啊！值了。
張不俗忽然道：“借你手中朝光一用。”
劍真人將手中長劍遞給了張不俗，張不俗在田間舞劍，輕言道：“這一劍，送紈絝故友趙儼。”
“這一劍送求道損友，曉天命。”
“這一劍送廟堂貴人，李桃。”
“這一劍送花花公子，月歸。”
“這一劍送陽剛男兒，張正陽。”
“這一劍送絕世佳人容顏.……”
……
張不俗喜交友，一入江湖便是四海皆友。
劍真人久久不語，張不俗還劍。
張不俗家長剛好有一空屋子，是張小凡的屋子，雖然簡陋但也可以住人，於是讓劍真人在張小凡的屋子將就一晚。
第二天一早，劍真人就走了，他說要去見那老小子最後一麵了，再不見怕是這輩子都見不到了。
張不俗沒有送，早早的就和娘子下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