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東風正勁
就連這最後的幾日里,來在京兆分舵中的各路人士,依然不見稀少。京兆分舵雖大,但畢竟是個分舵,比之嘯劍山莊的方圓百畝大有不如。除去門人的住處,其餘的房間雖不算少,卻也不能容納所有到訪之人。幸好在誠邀各路英雄之時寫有一份名單,即便來訪再多,門人拿著名錄一對,其上有者請進,其上無者婉拒。憑著風不枉的性子,不請自來者與靜刀門沒有半點關係,隨便去哪,悉聽尊便。這一點李元英本來最是了解,卻依然「抗命」而行,一舉包下京兆城中三處較大的客店百十間客房,分與四方草莽英雄,飯食酒癮亦是一概含括。如此這般,酒肉歡暢的粗豪們一提起風掌門,無比翹拇指交口稱讚,此舉反倒是為他集聚了不少人氣,即便只是暫時。
「去粗取精」的措施一實行,風不枉的工作量日漸萎縮,他逐漸可以從人群中抽身,去考慮一下萬事俱備只是稍欠的東風——秦松越。其實在與他親近的門人看來,就算是掌門再忙,也一直牽挂著他的「秦伯」,最突出的一點,便是「秦伯」每日的午膳,掌門不止要過問,更要親自「檢查」。至於掌門如何「檢查」,門人們便不得而知了,因為每到那時,他們總會在掌門嚴厲冰冷的目光中心虛的退出來,不由自主的回憶著自己做錯的事情,卻總也找不到結果,哪怕就是李元英,也不知道掌門意欲何為。但有一點非常有趣,秦松越在用過午膳之後總會睡一段午覺,而且這會是一段時間很長的午覺,每到臨近傍晚,他才悠悠醒來,眼神空洞,頭腦中宛若空白,而此時,風不枉總會恰巧來在他的房中,與他暢談一番。
這一日,風不枉如約而至,卻是來早了一些,他搬了一把椅子放在秦松越的床前,安靜地坐下等著他醒來。過了一會,秦松越睜開了眼睛,露出了與往日無異的眼神,看到眼前的風不枉,他並不驚訝,起身靠在床頭,同樣沉默的看著他。
「明日便是爭奪盟主的日子了!」風不枉開門見山的提醒道。
「爭奪盟主的卻是何人?」秦松越木然的問道。
「驍劍趙光禎,弈劍羋志延,妙劍獨孤媚!」風不枉答道。
「一個都沒有聽說過。」秦松越漠然的回答。
「那你可曾聽說過誰人的名字?」聽聞此話,風不枉眼中交雜著緊張與期盼。
「好像有一個靜刀掌門,叫做風不.……」秦松越稍一停頓,想了片刻,說出了最後一個字:「枉」
「風不枉如何模樣?」風不枉的緊張又多了些。
「那人,便是如你這般模樣!」秦松越端詳了一陣,一本正經的說道。
「我便是風不枉!大哥還記得自己叫做什麼?」風不枉不由得攥緊了拳頭。
「你就是風不枉,很好很好……」秦松越沒頭沒腦的贊了幾句,毫無徵兆的陷入到糾結之中:「我叫做秦松……秦懸……秦逸.……」每次停頓之時,秦松越總是眼中一亮又黯淡下去。風不枉在一旁靜靜地看著,沒有提示分毫。
「我叫做……」秦松越雖然神情依舊,但顯是已經陷入冥思苦想之中,終於,他目光灼灼的看著風不枉道:「我便是嘯劍山莊秦松越!」
「嘯劍山莊名震天下,你雖姓秦,卻又如何證明?」風不枉擺了擺手,似是並不相信。
「這個不難!」秦松越右手伸出凌空虛抓,八仙桌上的茶杯像是被繫上了絲線連在他的手中,毫無阻滯的向著他飄來。距離一尺有餘,秦松越手勢一變,伸出兩指宛若劍鋒,接連擊出六劍,暗合鉤、掛、點、挑、剌、撩六式,每一式都使的極慢,似乎是要風不枉看個清楚明白,每一式又凝聚著秦家龍雲劍法的精純內在,行雲流水天衣無縫,若不是在龍雲劍法上有上幾十年造詣,達到此種境界必是絕無可能。
風不枉目不轉睛,並沒有盯著秦松越的手指,而是看向猶如浮在空中的茶杯。待到秦松越六招使完,風不枉身形微晃出手若電,將那隻茶杯托在手中,只見其上或點透或線刻,深淺不同線條不一,足見內力已經運用的隨心所欲。風不枉端起茶壺,將水緩緩的注入在杯中,一飲而下,臉上陶醉不亞於品味美酒。
「秦伯,嘯劍山莊只有一個主人,就是你秦松越!」風不枉意猶未盡的又飲下一杯,義正言辭的說道。
「那些爭奪盟主的人怎麼辦?都殺了嗎?」秦松越面容僵硬,冷酷的問道。
「不,暫時留下他們,現在看來,還能用得上!」風不枉聽得秦松越如此決絕,臉上現出幾分驚詫。
「好!你希望我怎麼做?」秦松越起身下床,來在風不枉近前。
「擊敗他們,如果他們自相殘殺,你也不必太過留情!」風不枉隨意的說著,從衣袖中掏出半截黑紗遞給秦松越:「明日現身之時,把這個帶上!還有……」風不枉貼近他的耳邊,輕輕地耳語了一番。
「知道了!」秦松越點了點頭。
風不枉看著他想了一會兒,應是沒有什麼需要交代,拱了拱手便要出門,走到門口又回過頭說道:「今夜就不要外出了,養精蓄銳以應對不測之變!」說完,他也無心去看秦松越的反應,便出門而出。從風不枉的角度看,他的選擇是對的,直至他揚長而去,秦松越的臉上也未有任何變化,只是慢慢的坐在桌前,手指纏繞著那截黑紗。
離開秦松越的住處,風不枉心中舒暢無比,他並沒有回到自己的居室,而是興緻勃勃的尋到那負責向秦松越呈上食膳的門人,微笑著說道:「從明日開始,秦伯的午膳,無須先拿到我那兒,直接送去就好!」
「諾!」門人慌忙領命,起身抬頭尋找掌門的背影,卻只感受到他離開時帶起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