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重回故地
秦遠坐在一旁,所有的精神都已陷入到老乞丐如雜耍般的武技之中,待到回過神來,橫山二人已經相攙而走,老乞丐也不在店中。秦遠追出小店,店中之人都是遠遠躲避,只怕麻煩上身,只有店夥計壯著膽子地挪在他的身前。
「客……官.……」夥計結結巴巴地說道。
「噢!」秦遠想起飯前還有給,急忙拿出錢袋。
「不……不用了.……」夥計連忙擺手,彷彿秦遠手裡的金子是燒紅的烙鐵,「這個,是那位老爺子留給你的!」以最快的速度說完,夥計顫巍巍地將一張紙條遞在秦遠手裡,一跑三顛的折了回去。
秦遠接過來打開,只見上書四個字:「遠離此地!」秦遠看罷,反倒是有些不以為然,心道:雖然老乞丐技藝驚人,但自己獨立打發那兩個橫山派門人也不是難事,老乞丐未免把人看的扁了。當即把紙條團起丟在一邊,繼續朝著嘯劍山莊進發。一路上,秦遠又接連遇見武當,崆峒,少林,華山等諸派門人。每逢此時,秦遠便低頭遮面,錯身而過。但見得多了,秦遠偶然發現:各派服飾自是不同,但無一例外的都是肅穆服色,或是臂繞纏黑紗,或是頭纏麻布。
這一月的光景,江湖中可是發生了驚天浩劫?怎的這些享譽武林的大派同時發起了喪?秦遠越往嘯劍山莊前進,路上所遇地各派人士越多。秦遠很想攔下一人仔細打聽,卻見來往各人無不面色悲戚,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地神情,於是打消了這個念頭,沿著大道緩緩而行。行至後來,離著山莊五里的地界,竟都被各派劃出了邊界,各自為營。
此時晌午已過,天色尚早,秦遠不敢再在大路上行走,抄了一條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小路,慢慢地向著山莊後門靠近。沒料到天有不測風雲,就在嘯劍山莊的輪廓隱隱出現的時候,他身上的熱毒突然肆無忌憚的蔓延了開來。雖歷經姬血心及仙人的救治,但一旦發病之時,似乎只有堅冰才是最好的大夫。
左右無人,前後無助,秦遠只得強行運功理順氣息,卻始終無法將體內灼熱難忍的內力歸於檀中氣海。恰恰相反,他丹田中的氣息卻越來越多的被這股莫名的內力吞噬,體內**愈少,心中燒炙愈烈。秦遠的雙目變得血紅,吐出的氣息更是讓身邊的花草枯萎。他眼前的世界時而亮若白晝,時而暗如星夜。他痛苦的在地上翻滾,直至力竭,此時他已經無力感受。
恍惚間,視野中隱約現出一個人,他木然的仰起脖子。
「義父.……」秦遠掙扎著踉蹌前行,未到近前便已倒地不起。那人走到秦遠身前,輕輕地抬起他的頭,秦遠模糊的視線里分明卻是姬血心的臉龐。即便如此,秦遠已無法去選擇什麼,腦袋一沉,人事不省。
夕陽西下,瑟瑟的山風將秦遠喚醒,他坐起來四下打量,長衫與佩劍還是胡亂的丟在身旁,看得出自始至終,此地並無他人來過。能夠活過來,秦遠的臉上看不出絲毫慶幸,反而體內的惡魔心生埋怨:生死之事,總是拖拖拉拉,就不能一蹴而就。
秦遠在太乙畔獨自相處的那段日子,每逢熱毒肆虐,他都會出現幻覺。久而久之的孤獨,讓他開始和那些幻象對話,似乎那些影子就是那個自從相伴卻無緣見面的熱毒化身。每一次昏厥,秦遠都希望可以長睡不起,但冥冥中總有一個聲音在不斷的呼喚他,直至再一次醒來。每到此時,秦遠才清晰的聽到自己心裡那個聲音:復仇!
今日,秦遠又回到了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當嘯劍山莊的後門清晰地出現在他的眼前,他呆住了,雙腿一軟跪了下來。這是怎樣的一副景象,若不是小半截殘破的牌匾上尚留著一個嘯劍山莊的嘯字,秦遠必會以為走錯了地方。凡是入眼之處,皆是殘垣斷壁,偌大的莊子,現在已經化為一片焦土。
秦遠的淚落了下來,打在灰燼之上,變成了和灰燼一樣的顏色。
秦遠將破扁至於身前,拜了三拜,起身穿過後門走進山莊。踏著無比熟悉的庄中小徑,他眼中的莊園彷彿完好如初,這裡那裡的建築物件,信口說來分毫不差。他腳下加緊,彷彿義父在等待自己的歸來,婉兒在期待著向自己傾訴。路過曾經的居所,他視而不見,徑直邁進義父的小院。在他踏入的那一刻,眼前的柳暗花明消失了,所有的一切都原原本本的展現在他的面前。
義父的屋子,已經塌了半邊,門窗盡墨,一碰便化塵飛去。秦遠走進殘墟,腦海中記憶又回復到風不枉獻草的那晚。自此之後,秦遠就走上一條無可預見的路。他回頭望著院子,目光觸到一個熟悉的角落,似乎秦生的屍體還在蜷縮在那裡。秦遠背後一陣發緊,廖征臨死前的眼神,廖嫂的無謂犧牲,還有尋兒,那些時日的一切一切都迎面衝來,消失在他的身體里,堵塞了他的呼吸,讓他只想逃離。
秦遠快步走出院子,躲回到自己的小屋。這間屋子不似義父的破爛,彷彿沒有受到烈火的摧殘。他推開窗子跳了進去,借著窗外的夜色,屋內陳設一切如常。
怪了,一進屋,秦遠就有一種異樣的感覺,他發現油燈之中泛著光亮,走近一看,油燈竟然盛滿了燈油。秦遠的心向下一沉,里裡外外的查看一遭,的確並無他人。秦遠掏出火石點燃了油燈,屋中頓時亮堂了起來。秦遠仔細地察看著屋中的每個地方,各處狼藉,顯是經歷了細緻的搜尋。
走著看著,秦遠覺的腳下踩到一物,蹲下拾起,是一本小小厚厚的線書,書名三字:《源物志》。讀著書名,秦遠心頭一熱,眼前浮現出義父贈書時在神草堂的音容笑貌,不禁淚濕了眼眶。他將書皮擦拭乾凈,放進貼身的口袋,似乎如此,義父便會與他同在。轉眼間,秦遠的目光掃到了床上,只這一眼,邊境出一身冷汗,床上的被褥,竟然疊得如往常一樣周正。
「有人!」秦遠心中暗道。想起那夜倉促出行,絕不致如此!念頭一起,秦遠熄滅油燈,身子向著窗邊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