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祖上無依
自從秦逸陽的目光接觸到那株怪植,他的眼神就開始變得異樣
殘葉雙瓣單子,根部與山參相連,本身就已是怪異。
秦逸陽原本迷離的雙目突然閃露出精光,張了張嘴,還是把幾乎脫口而出的言語吞了下去,冠冕堂皇的說:「風掌門,依老夫拙見,此草寄山參而生,應是續命之舉,至於其他,老朽就孤陋寡聞嘍……」
「哦?」風不枉略顯失望,說道:「即使如此,大哥不如拿去仔細端詳,憑您的學識,探個究竟也非難事!」
「嗯!」秦逸陽答應著,隨手把錦盒遞給秦遠,神情略顯獃滯,似乎依然沉浸在對那株奇草的思索中。
「另外還有一樁美事,需大哥做主!」風不枉見秦逸陽收下了自己準備的「厚禮」,神情輕鬆的提議道。
「風掌門但說無妨!「秦逸陽木然的回答,眼神仍是盯向地面。
「靈兒,過來拜見秦莊主!」話音剛落,風不枉身後款款走出一位妙齡女子,身著素衣,體態婀娜,一層薄紗遮住面頰,雙眼空靈略帶悲戚。行至秦逸陽身前站定,少女站定摘下面紗,露出瘦削的兩頰,不施粉黛的薄唇,近乎透明的白皙膚色,似是不食人間煙火,讓人只需瞄上一眼,便會心生憐愛。
「秦伯伯,小女風靈給您請安!」說著,風靈盈盈一拜。
「風靈?!」秦逸陽略一遲疑,隨即面露喜色,說道:「原來是不然老弟的女兒!幾年未見,出落得落落大方!好…好!快請起!」
「多謝秦伯伯挂念!」風靈聽聞秦逸陽提及父親,嘴上雖禮數周全,眼眶裡卻泛起一層水霧,擔心當眾失禮,旋即閃在一旁。
「風掌門,你說的美事,可與風靈有關?」秦逸陽隱隱有種感覺,似乎有什麼麻煩事將要發生。
「老弟我此次前來,一是為大哥祝壽,二是為兄長之女提親,來一出喜上加喜!」果然,風不枉的言語印證了秦逸陽的猜想。
「提親」二字一出,秦家上下面面相覷,秦遠心中更是莫名一震,嘴裡不斷默念著與自己無關,眼神卻不自覺的瞟向秦婉淅,只見她一臉憐惜的盯著不遠處的風靈,似是完全沒有聽到風不枉的言語,見伊如此·,秦遠才稍稍安下心來。
「風叔叔,秦伯伯,先父亡故尚不足三年,小女守孝未滿,不敢有此想法!」秦逸陽尚未答話,風靈突然搶先拒絕。
這幾句話,比剛才風不枉提親之事更讓人驚訝,沒有人能想到這個弱不禁風的少女竟然當眾反駁靜刀門掌門,連秦遠都不由自主的多看了她幾眼,而秦婉淅眼中的憐惜則更甚。
此情此景,秦逸陽驚愕之餘也不便搭話,且看這叔侄兩人如何。
風不枉毫不在意,輕易的擠出一堆笑容,溫和的勸道:「靈兒,你所言有些道理,不過此次叔父只是為你提親,等你守孝期滿,再行婚禮便可!再則,秦家少莊主一表人才……」
「叔父勿要再說,」風靈直截了當的打斷了他,眼中充滿倔強與決絕,
「家父屍骨未寒,亡故的不明不白,待到期滿,小女自當先查明原因,以慰藉家父在天之靈。」不待說完,兩行清淚已打濕她的臉頰,
「諸位前輩,小女失禮了,先行告退!」道了個萬福,風靈敷上面紗便要離去。
「放肆!」憤怒和尷尬令風不枉擺出了家長的架子,氣惱的訓斥道。
而風靈只是一怔,頭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秦逸陽朝著女兒使了個眼色,秦婉淅隨後也追了出去。
剛才風靈的幾句話說的真切,眾人無不動容,一時間閣中靜若無人。秦遠雖然被「拒絕」,心裡卻是無比舒暢。最失落的,當屬呆立當場的風不枉。
「風掌門美意,老夫心下謂然,只不過現在看來,時機未熟,還需從長計議呀!」秦逸陽見此情景,順水推舟,出語圓場。
「大哥說的是,從長計議…呵呵…」風不枉自覺臉上無光,乾笑了幾聲,便起身告辭。
風不枉一走,秦逸陽也吩咐身邊眾人散去,閣中只留秦遠一人相隨,秦逸陽再次取過那個錦盒打開,眼中突然精光大勝,喃喃道:「真的是…?真的是它……」只見他忽喜忽憂,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指,想要觸碰一下那草的枝葉,卻在將要接觸之時又急速把手指縮回,猶如一個幼童好奇的試探著未知的世界。
「義父,這到底是何物?」秦遠從未見過義父如此失魂落魄,不解的問道。
秦逸陽還在凝視著那株奇草,錦盒之中,奇草殘存的小葉,時而蜷縮,時而舒展,有如人之呼吸。
「真是曠世奇物!」秦逸陽感嘆道,滿足之情溢於言表。
秦遠自幼跟著義父學醫,奇花異草自覺屢見不鮮,卻對眼前之物一無所知,自覺不便打擾義父,安靜的站在一旁。
「這株草,冥冥之中似曾相識,又有些似是而非……」秦逸陽定了定心神,含含糊糊的說著。
「義父,我看這草的根莖有些奇怪,不像原本如此,說不定是採摘時造成了損傷,不過……」
「不過這些損傷後來又被恢復了,對嗎?」秦逸陽贊同的接過話頭,指著根莖處較為明顯的幾處說道:「沒有斷口,表面還有淺淺的痕迹,難道真的是自行復原?」
「自行復原!」秦遠腦中閃出了同樣的答案,他望著義父,激動的點點頭。
「遠兒,隨我來!」秦逸陽突然閉上錦盒,吩咐一句,向著後堂走去。行至一處寬敞的居室,秦逸陽邁步進門,把錦盒小心的放在書桌上,徑自走進內室,隨即,內室傳出書籍開合的聲音。不久,秦逸陽捧出一本古舊破書,沒有書皮,頁面殘損,但觀其神情,不亞於捧著一件稀世珍寶,
「這本醫書,乃是祖上的遺珠!」秦逸陽輕輕的把書放在桌上,嘆氣道:「只不過諸多破損,書中所錄玄之又玄,除了祖上秦無依,估計也沒有第二人可以解讀了!」
秦遠從來沒有聽義父說起此書,有些好奇,小心翼翼的翻看著,不多時,他指著一張殘頁問道:「義父的冥冥之中,可是此物?」只見這片殘頁之上,似是畫著一大一小兩幅圖案。大圖殘缺,雙瓣依稀可辨,大圖右上寫著一個「工」字。小圖完整,赫然就是盒中那草,莖葉紋理,卻幾乎分毫不差,彷彿是以眼前之草作為參照刻意為之,而在其左上之處,書有二字:定元。
「確是此物!」秦逸陽興奮的比照著圖案與實物,突然向著秦遠問道:「遠兒,你可聽說過天冥的傳說?」
「義父的意思是:此物乃屬天界?」秦遠點點頭,驚喜的問道。
秦逸陽不置可否,臉上卻微現抱憾之色,說道:「只可惜這本書上,幾乎只有名稱圖案卻了無說明。歷代莊主中,窮盡一生也沒有找到其中各物的大有人在!傳到為父這一代,又不太放在心上。為父思量與其費力探尋祖上留下的醫書是何深意,倒不如把精力留在劍法上,以光大我武學門楣!」說到此處,秦逸陽面露得意之色。的確,嘯劍山莊現在人才輩出,高手林立,以秦遠區區十八歲年紀,已經有望躋身一流高手之列,假以時日,必將青出於藍。
「不過萬沒想到,吾庄窮幾代之力都沒有找到的東西,風掌門又是從何得來?」秦逸陽五味雜陳。
「不管功用如何,定元既是絕世罕見,風掌門把它送給義父又是作何打算呢?」秦遠腦筋一轉,脫口而出。
「誒——不可信口開河!」秦逸陽雖面無慍色,卻不喜秦遠如此口無遮攔,「風掌門於咱們交往不深,此次祝壽應是禮尚往來,贈與此物確是沒有想到。他說不識,也許不假,他說獻寶,倒是沒那麼簡單!」
「嗯,不過料想我們並不懼怕於他!」秦遠見義父謹小慎微,心下頗有些不以為然。
秦逸陽沒有搭話,目光依然流連在天冥與古書之間,自語道:「若是祖師爺健在,那該多好!」說完,他的表情突然顯的陰晴不定,欲言又止。似乎是下定了決心,他終於轉向秦遠,幽幽地說:「遠兒,你既已成年,嘯劍山莊中的一些事該也讓你知曉了,你可知道祖師爺秦無依的結局如何?」
「不是雄霸武林,開創我嘯劍山莊百年基業嗎?」秦遠有些奇怪,祖師爺威名赫赫,江湖誰人不曉。
「不,祖師爺最後棄庄而走,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裡!」秦逸陽眼神忽然黯淡下來。
「啊?」秦遠驚訝之極,難以置信的追問:「先祖秦無依武功獨步天下,本門又勢大,即使所有仇家齊聚也難奈我何,怎會這樣?」
「如你這般年紀,為父亦是如此想法。祖師爺想必已仙去多年,但本門中一向對外宣稱祖師爺一心向善,厭惡江湖中的恩仇紛擾,歸隱去了!」秦逸陽滿眼苦澀,緩緩說道。
「唉—」秦遠也不由嘆息一聲,心中湧起難以平復的思潮。
祖師爺斷然捨棄的江湖生涯,對秦遠來說,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