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焚燒
趙洛撿起後備廂中用剩下的碎牛仔布條,步履蹣跚地走到後備廂旁,打開油箱蓋子,把這些布條塞了進去。
不一會兒工夫,布條就浸透了汽油。
在斯奴普恐懼到了極點的目光注視下,趙洛這些布條一根一根纏在了他的身上。尤其是他那根尺寸驚人的「大diao(第三聲)」,更是被包得密密麻麻的。最後一根布條,被趙洛留在了油箱口。
在趙洛打開油箱蓋的時候,縱橫就理解了她的想法。他拿起「拍立得」相機,將整個過程都拍了下來。
對此,趙洛只是看了他一眼,絲毫沒有阻止或迴避的意思。
握著從駕駛座儀錶盤找來的打火機,趙洛用英語對斯奴普輕聲說道:「下地獄去吧!黑鬼!」
說完,她絲毫不理睬斯奴普如何嗚咽掙扎,重重地闔上了後備廂蓋子。然後,就用打火機點燃了留在油箱口的布條。
縱橫趕緊將她扶上輪椅,推著她離開現場。
不一會兒工夫,兩人身後就傳來「嘭」的一聲沉悶的炸響,整輛車都被火焰裹了起來,燒得「噼里啪啦」亂響。
火勢燒得很旺,在這夕陽西下、天色將暗的時候,離得老遠也能看得一清二楚。不一會兒工夫,醫院保安就發現了這裡的異狀,提著滅火器跑了過來。但小小的滅火器對付這樣的火災,實在有些力不從心。等到消防隊趕到,奮力將火撲滅時,整輛車已經燒得只剩下一個烏漆墨黑的殼子。
至於斯奴普,早就燒得不成人形了。
早在保安前來撲火的時候,縱橫就已經推著趙洛回到了病房。
這一路上,趙洛一言不發。但漲得通紅的臉色分明暴露了她內心的興奮。
一回到病房,縱橫立刻將門關上,道:「你身上有一些汽油味,趕緊去衛生間洗乾淨。」
趙洛抬手嗅了嗅味道,連忙點頭,推動輪椅進入了衛生間。
大約十幾分鐘之後,趙洛從衛生間里出來。她已經換了一身乾淨的病號服,先前出門時穿在身上的外套被她裝在一個透明塑膠袋中,平放在她的大腿上。
「我剛才發現衣服上沾了點兒汽油。麻煩你幫我處理掉。」趙洛指著放在大腿上的塑膠袋說道。
縱橫點了點頭,接過袋子。
「現在,你手裡不僅有我縱火的照片,還有沾著汽油的衣服作為物證。有了這些,不用我去勸說,只要你把它們往我家人面前一亮,恐怕無論你提什麼要求,他們都得乖乖聽話吧?「
縱橫一怔,他完全沒想到這個小姑娘竟然能夠想到這一點。他嘖嘖稱奇道:「剛才放火的時候,我就覺得你很不簡單。但如今看來,我還是小看你了。你真的只有十三歲嗎?」
「這話恐怕用來形容你更合適吧?你的年紀應該比我還小一些,但你做的事情恐怕絕大多數成年人都做不到。你真的只是個小孩嗎?」趙洛針鋒相對地把縱橫的話頂了回來。
縱橫不想和趙洛在這個問題上展開爭論。他說道:「也罷!你的願望已經實現了,我們就此別過。但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一下。」
「你說。」
「你既然已經明白了我的打算,那你一定能夠料想到,你以後和家人相處時,恐怕很難融洽了。這一點,你要早做打算。「
趙洛臉上絲毫不見動搖,她用一種完全不在意的語氣說道:「就算我沒有殺了那傢伙有怎麼樣呢?他們既然能那樣對我,難道我還能跟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和他們在一起嗎?」
「你既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那再好不過。」縱橫點頭道,「如今我們也算是合作夥伴。你日後如果有困難,可以通過伍爾夫醫生來找我。她知道我住哪兒。」
說完,縱橫便轉身離開了病房。
縱橫走出醫院的時候,停車場上已經來了好幾輛警車。警察們忙忙碌碌地拉著隔離帶。縱橫知道,這一定是斯奴普的屍體被發現了。
因為他還是個小孩子,無論是誰,都沒有注意他。縱橫就這樣一手提著趙洛的衣服,一手拿著伍爾夫醫生的「拍立得」,優哉游哉地往李家的方向走去。
走出醫院沒多久,一輛車對向駛來的車忽然停在了離縱橫不遠處。
「尼莫!」車裡的人搖下車窗,向他喊道。
是伍爾夫醫生。
縱橫走了過去,問道:「伍爾夫醫生,您不是回家了嗎?我正打算把相機拿到你家去呢!」
伍爾夫醫生上上下下地將縱橫打量了一番,終於鬆了口氣道:」剛才傑克打電話告訴我,醫院發生了兇殺案。我擔心你和洛,就匯過來看看。怎麼樣,你沒受傷吧?「
「兇殺案?」縱橫裝出一副驚訝萬分的模樣,「我沒聽說啊!我只知道醫院的停車場發生了火災。沒聽見槍聲啊!看見起火,我和趙洛就回病房了。」
「是嗎?」伍爾夫醫生也是一臉迷糊樣,「傑克在電話里也沒有說得太清楚。也許是我弄錯了。對了,你現在是回家嗎?上車,我帶你回去吧!」
「你不去醫院了?」
「不去了。你和洛既然都沒事,那我就回去休息了。」伍爾夫醫生道。
「那好!太感謝您了。」縱橫拉開副駕駛車門,坐了上去。
伍爾夫醫生注意到了縱橫手裡的塑膠袋。她問道:「這是洛的衣服嗎?」
縱橫點頭,道:「是的,有些髒了。我帶回去幫她洗一洗。」
伍爾夫醫生有些詫異地看了縱橫一眼,道:」你們今天才認識,總共也就見過兩次面,關係就能這麼好?「
縱橫笑了:「中國有句老話,叫做『白首如新,覆蓋如故』,大概講的就是我們這樣的情況吧!」
「白首如新,覆蓋如故?」縱橫講得當然是英語,但他只是用英語單詞把這句成語的字面意思給翻譯了過來,因此伍爾夫醫生聽得一頭霧水。
縱橫解釋道:「『白首如新』的意思,是指兩個人認識了一輩子,頭髮都白了,也不知道對方到底在想什麼。『覆蓋如故』的意思正好相反,兩個不認識的人駕車走在路上,車蓋互相碰了一下。對了,中國古代的車都有個像傘一樣的蓋子,用來遮擋太陽。結果,只是車蓋碰了一下,兩人就認識了,然後立刻成了好像認識了很多年的老朋友一樣。」
伍爾夫醫生邊開車邊笑道:「真是有意思。看來你和洛真的是天生一對呢!」
「一對?不!不!你一定是誤會了。「縱橫連忙解釋。
「難道不是嗎?」伍爾夫醫生的眼中滿是不信。
「當然不是。我們是朋友。但不是情侶。」
「那麼以後呢?」
「以後也不會。」
「為什麼?」
縱橫很想說,他已經有妻子了。可話到嘴邊,他忽然想起自己的現狀,忙改成了:「我有喜歡的女孩子了。」
「是嗎?你來米德伍德還么多久,就已經有心儀的女孩子了?」
「不,是在紐約認識的。」
「哦,那可真是可惜了。」伍爾夫醫生一臉的遺憾。
「……」縱橫忽然覺得搭伍爾夫醫生的順風車是一個錯誤。這女人未免太多管閑事了。
「生氣了?」伍爾夫醫生五十多年的人生經驗不是白給的,她一眼就看出了縱橫的不耐。
「不!沒有!你多心了!」縱橫趕忙否認,同時轉移話題,「伍爾夫醫生,你看起來很關心洛啊!」
也不知道是故意配合縱橫,還是縱橫真的問對了地方,伍爾夫醫生不再糾纏於那個讓縱橫尷尬的問題。她嘆氣道:「下午洛的母親來醫院和我商量出院的事情的時候,言語間透露出的意思實在是太氣人了。」
「她說了什麼?」
「她一開始說得很可憐。說他們家剛剛被搶走了全部現金,損失慘重。他們雖然很想讓洛接受最好的治療,可是家裡的經濟情況實在不堪重負。而且她還有兩個弟弟要上學,也需要一大筆錢。如果在家能慢慢養好的話,最好就回家靜養。說實在的,那時候我雖然對他們連續好多天把洛一個人丟在醫院不聞不問還有些生氣,但我依舊心懷善意地猜測他們是不是因為工作太忙,導致沒有時間來醫院。於是,我就告訴她,考慮到他們家的實際情況,我會向院方申請,將洛的醫療費用減免一部分。一般來說,這種減免通常能免去60%到80%的費用。而剩下的費用,保險公司再承擔掉一些。他們實際支付的費用會很少,甚至不用自己掏一個子。可沒想到,她竟然告訴我,他們竟然沒有給洛買過任何醫療保險!」
「也許他們是沒錢買呢?」縱橫道。
「狗屁!」伍爾夫醫生的情緒突然爆發了,「他們家的兩個小子以前也來我這裡看過病,他們的保險買的很齊全。家裡三個孩子,只有洛一個人沒有保險。為什麼?因為他們是一家子重男輕女的狗娘養!」
眼見一個慈眉善目有些熱心過度的老太太忽然間變得像個潑婦一樣在罵街,縱橫嚇了一大跳,不由自主地抱緊了手中的塑膠袋。
而伍爾夫醫生依舊沒有收斂起自己的情緒。她繼續罵道:「我原以為重男輕女這樣的陋習早就被掃進歷史的垃圾堆了。沒想到時至今日,還有人會這麼苛刻地對待家裡的女孩!如果不是在洛身上找不到長期被虐待的痕迹,我都想報警控告他們虐待兒童,剝奪他們的監護權了!」
伍爾夫醫生是罵了個痛快,可縱橫卻覺得自己有些發燒。因為他覺得自己也是一個重男輕女的人。最起碼,他當初可是很期望妻子攸寧肚子里懷的是個帶把的……
縱橫已經好些日子沒有想起攸寧、想起黑虎寨了。此刻被伍爾夫醫生的話語勾起了心思,頓時心中一痛。
他忙將思緒拉了回來,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到趙洛的事情上去。他說道:「身體沒有被虐待,可按照他們家的情況,精神上的虐待大概不會少。」
伍爾夫醫生一怔,隨即恢復了平靜,道:「你說的對。只是……這樣確實的證據太少了。除非當事人自己承認,或者洛自己舉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