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假影一
我是太子府里最低賤的奴隸，太子每次看到我，他就要去了我半條命，然後太子他再派人醫治。
鞭打刑罰都是輕的，我最不願回憶的是太子下令，讓眾人扒光他，再……一人一次。
我像太子府是接客的小倌，若有好男色的門客，就是我喘息的時候。
那些痛楚像刻在骨子裡一樣，讓我想要削肉剃骨也要忘掉。
那次就差點沒緩過來，太子用了最好的傷葯，太子說，只要我緩過來，就派我離開太子府去執行任務。
只要能離開，我什麼都願意做。
吞了定期的毒藥，去看了一眼瘋癲的養母，我去了百里國。
我強忍著噁心與影二相處，比起利國太子府，這些都是能忍受的。
後來被太子救回，我又開始了噩夢般的生活，身上再沒有一處好地，我開始學會討好，學會順從。
想讓太子滿意，讓自己得到喘息的機會。
但他卻好像沒有那麼高興，望著我不知在想些什麼，最會狠狠地賞我一頓鞭子。
在百里國，那個國師石啟告訴我，我是孤星，她是煞星，陰陽調和，可以扭轉乾坤，坐擁天下，使王朝長久不滅。
我偶然得到機會與太子單獨相處，拚死殺了毫無防備的太子，憑什麼頂著一模一樣的臉，他是太子，我卻是低賤的奴隸？
從那以後，我徹底取代了太子，在石啟的幫助下，血洗了大半個太子府。
後來，登基為帝，發兵百里，逼著他們和親，我想，我終於要見到她了。
可來的不是她，不是百里泠星。
我一開始也沒有看出來，直到她露出了腳，上面沒有那個鐲子。
被我拆穿，她也不惱，笑吟吟的。
她逃了，再見面，她站在了戰場里，原來她……是他！
敗在他手裡，心服口服，我坐在龍椅上等他過去取我首級。
他卻放出了蝴蝶，那一刻我就知道，他知道迷迭香，知道當年的假影一，知道我不是真正的太子。
所以……我選擇服毒自盡，給自己留個全屍，那是我最後的體面。
可他阻止了，夜裡，他的話讓我幾乎崩潰，不過什麼也沒發生。
該慶幸的吧，那個時候。
我不禁想起那夜來，他扒了我的衣服，看到了渾身沒一塊好地的身體，便停下來將衣服還給我。
什麼也沒發生。
跟著他一年，南征北戰。
我偷偷將他說的戰術記錄下來，想著以後可以用上。
那一年裡，我會被他抱著喂飯，同床共枕，甚至是沐浴，依舊也什麼事也沒有。
直到他拿來了一顆葯，騙我是什麼春宵一刻，我害怕，卻又沒法改變現狀。
我想，這次這個驃騎大將軍也不會碰他，一如當初看到他醜陋的身體之後。
我做皇帝的日子裡，寵妃侍寢，無不害怕他身上的疤痕，無一例外，一個個眼底的驚懼讓我厭惡。
讓我想起曾經做那太子爺奴隸的日子。
醒來之後，我已經離他很遠了，只是他將我的武功廢掉了。
我不知道去哪裡，拿著他留的包袱，銀兩，茫然無措。
利國被吞併了一年多，我的舊部早沒了，那裡是回不去了。
我無意打聽了戰事，想尋個安穩的去處，卻聽到驃騎大將軍荒淫無度，在雲州大肆選男寵的事。
沒有誰能在他身邊待到第三夜，有的甚至一夜就被趕出來，說是身子醜陋污了將軍的眼。
我不知道怎麼來到他的暫住的刺史府外，或許是想看看那些個男寵究竟有多絕色。
最後看到他摟著纖細的，十分白凈的少年進了屋。
再回首，正沐浴的少年已經暈倒在浴桶里，那身子果然白凈，我甚至想要在上面劃上幾刀。
再回神，匕首已經到了少年胸前，一張布滿老繭的手止了我的動作。
他身上酒氣很重，神色微怒，讓我莫名痛快，匕首快速往少年身上劃去，被他攔下，一記手刀將匕首打落在地。
下一秒就被扛在肩上，出了屋子。
「怎麼？驃騎大將軍也會憐香惜玉？」
他沒理我，將我帶去別處，直接丟到地上。
想到他喜歡身子白凈的，我退下衣衫貼緊了他，故意噁心他。
反正這破身子他也不是第一次看了。
「這可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我可沒有強迫你！」
被他禁錮在懷，看到他眼底的清明，我才恍然大悟，竟是傻傻的將自己送入了虎口。
他打開我的身體時很溫柔，入侵時卻很粗暴。
感覺自己像是海上的浮木，在浪里浮浮沉沉，不痛苦，不難受，是從未體驗過的身心放鬆。
最後被浪花推上了岸，聽著他的心跳聲，雙眼睜都睜不開，又迷迷糊糊睡著了。
醒來后，那些少年再沒看到了。
然後就一直跟著他，直到我的舊部找來。
是該離開的時候了，我還有利國。
帶著那本記錄下來的戰術，我逃走了，卻碰上了他的女兒。
只得劫持了她，拿她換離開的機會，我成功逃走了，卻是誤傷了他。
忽略心裡的痛，我告訴自己，他日戰場相見，只會是敵人的。
他有他的責任，我有我的使命，使命未達，只能如此。
可就在回利國的路上，傳來了他病逝的消息。
我扣傷了自己都不自知，還是看到屬下緊張的為我包紮傷口，我才回過神來。
他……死了嗎？
不會的，那天的誤傷不會要他命的，他下手他有分寸的。
不要相信那消息，我告訴自己，那只是他設下的圈套而已，像上次那樣等著我自投羅網。
所以……這次，我不會再上當受騙了。
我敢回了利國，重新帶兵起義，勢要復興利國。
那個鎮北王曾是他的手下敗將，所以怎麼對付他，我當時看得清清楚楚，現在也用的明明白白。
於是我戰戰告捷，打算乘勝追擊的時候，舊部勸我不去，我不聽，還是帶兵去了。
這是真正的請君入甕，我看過他用的，卻還是犯了。
我想，我的生命大概就到這裡了。
自刎時，我又被救下了。
遠遠的看到那抹素色的身影，我就知道，她還活著。
直到他一點點的走近，我才注意到他身邊的黑衣男子——恆毅。
我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勁。
他來了，像多年前那樣扮做百里泠星向我走來。
直到真的走近，我才清楚的看清，不是他，是百里泠星。
我很想嘲諷她，卻又做不到。
我又一次被放走了。
只是這一次，被毒啞了。
何必呢，一刀了結了我，不是更輕鬆？
直到後來我才明白，死很容易，活著才是最需要勇氣的。
「為什麼毒啞你呢？」
「因為我不想聽到你問我，他在哪？」
他在哪？
你告訴我，他在哪？
又是他讓你放了我的吧？
是吧？
你回答我啊？
我拚命喊著，入耳的卻是依里哇啦的一陣。
是啊，我啞了。
「他在哪呢？自然是在你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你明白嗎？」
他死了嗎？
我不信，若他死了，你又怎麼會放過我
我的舊部為了救我，徹底完了，利國的史冊只到那一日了，我也終於死心了。
「忘了他吧，他希望你好好活著。」她說。
沒有他，我活不好了。
「恆毅，你知道，前世因後世果嗎……」
後面，他是怎麼答的來著，我記不清了。
閑下來的日子，無比輕鬆，我開始想起他，他的好。
他似乎就沒有壞的地方，什麼都讓著我，無理取鬧時也是。
至於他的女兒，都樂得見我在他身邊，一點兒也沒有對我冷過眼橫過眉。
那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我一直在驃騎大將軍府附近尋他。
四處打聽他的消息，無一例外，只有三個字:他死了。
我在將軍府外乞討，就想等他得到消息的時候會出來，哪怕只是看一眼也好。
可是沒有……
後來將軍府也封了，家奴遣散。
我翻了牆躲到裡面，看到了他的牌位。
我還是不信，若是我再自殺一次，他就一定會出來了。
我爬到了將軍府最高的屋頂，從那裡一躍而下。
得救了。
應冷。
我喚著，卻不是他，是暗衛，百里的皇家暗衛。
他救了我一命，卻讓我摔斷了腿。
我終於相信，他死了。
我從將軍府爬出去，一路爬出百里帝都，百姓們不認識我，只是聚著圍觀，議論著這個瘋狂打聽驃騎大將軍的乞丐瘋子。
我一直不停地爬到郊外的懸崖上。
我回頭，那個暗衛就在不遠處跟著，他腳邊是一條長長的血痕，從遠處蔓延到我這裡。
我才意識到，自己流了那麼多血。
只是奇怪得很，我竟然一點都感覺不到痛。
摸出懷裡的兵法，那是和他唯一有關的東西了。
他好狠的心，竟然真的扔下我一個人了。
將兵法又重新放回懷裡，貼著我的胸膛，那裡沒塊一塊好地的地方，那被他舔舐啃咬的地方，那曾經離他心跳最近的地方。
環抱著懷裡的兵法，從懸崖邊上滾下去。
什麼叫我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不過一趟地府，十八層煉獄罷了！
只要能尋到他，哪裡我都能去！
風在耳畔呼嘯，我突然想起來那日他們的對話。
「恆毅，你知道，前世因後世果嗎……」
「主人，真的會有來世嗎？」
「我寶貝的榆木疙瘩啊，他今世因他越慘，來世遇上的幾率就越大……」
會再相見嗎？
我的將軍啊，我們一定會再相見的！
我願被毒啞！
願斷腿！
因為這是他，欠我的！
是來世他該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