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廣寒秋（16）
微風拂過。
顏青嘆了口氣，「我雖不夠聰明，卻是知道需要一技之長保護自己，好在我一直好學不服輸，倒成了同門裡，最會用毒的人了。他雖性子詭異，對我異常嚴厲，稍微有些錯處就會罰我，但確實是真心教過我東西，讓我感受到一點點親情的溫暖吧。」
說到這裡，她的目光出現淡淡淚光，「後來有一天，他說他要去兌現一個承諾，如果他回不來，那他就是死在外面了，讓我不要找他……然後，我就真的再沒等到他……心裡一直在失落，那幾年，我顯然已經把他當成了親人……臨別時，他讓我答應他一件事，這件事那麼難，可是他說，我什麼時候做到了，他才承認是我的師父，否則，陰曹地府也別再見。他怎麼能那麼狠心，竟然讓我答應那麼難的事情，否則永不相見？他離開以後，你來之前，我很迷茫，顏家人，我誰都不敢信。」
聽到此，顏並一陣恍惚，原來是這樣的，難怪她小小年紀竟如此懂得運用藥理，「那他，讓你答應什麼？」
顏青沉默很久很久，久到顏並以為她不會說了，才聽她淡淡開口，「把顏家與朝政剝離開，不奢望回到江湖正派，但至少也要保持江湖中立，再不是亦正亦邪的門派。」說完，長出了一口氣，轉身進了屋子，再不理顏並了。
顏並一直在崖邊呆站著，難怪她急於改變顏家現狀，要為齊王培養一批刺探和殺手，難怪要和公子詭約定，原來一切都是在為那個人布局，進司寇衙這個陷阱是故意跳進去的？……她那天到底與公子詭約定了什麼，為什麼要瞞著他？
顏青站在窗前，看著崖邊那個落寞的身影，他還是在懷疑她吧……
次日一早，在顏家帳房裡，只有顏青和顏修兩個人，顏青打破了沉默，「修師兄，有個問題一直想問你，為什麼你會總管顏家的生計呢？你明明武功不弱，做護法都不是問題……」
顏修意外地看她一眼，說道，「顏忍是怎麼死的你不記得了嗎？護法這位置有什麼好，到頭來也是死路一條，倒不如掙銀子來得舒服些，誰也不會殺了扛著顏家生計的人，不是嗎？」
顏青笑笑，「如果，你真的是興趣，那以後顏家的生計就靠你了！」
顏修不解，「好端端的江湖邪派，為何要想生計問題？」
顏青沉默了一下，才說道，「我一直在想，顏家為什麼一定就是江湖邪派？為什麼不能脫離齊王的掌控？這樣與虎謀皮的日子又能安穩多久？為什麼一定要幫他們做那些事而腥了我們的手？因為銀子嗎？那掙就好了啊！」
顏修望著站在窗前沉默的紅衣女子出神，這些問題，他從來都沒想過，他以為人生怎麼都是一種活著，稀里糊塗地活著也沒什麼不好，他一直以為，顏家人的活著，只是沒死而已，如果，如果可以不用再血腥地殺人，可以不再弄髒自己的手也能好好的活著……他抬頭看向她，這個女子，也許是他一輩子也看不慣的女子，然而，這其中的原因之一，也包括她總是意料之外的那一個嗎？
屋子裡陷入奇怪的沉默。
顏修問道，「我們……在等誰嗎？」
顏青沒回身，「快了，這會子應該到了，我們過去吧！」
出了門，顏青說，「我看了帳簿，我們的銀子還是不夠，看來光緊衣縮食還不行，這樣吧，把那些只起到擺設作用的值錢東西，都拿到當鋪當了，好馬，豪華馬車也都變賣了。」
到底要做什麼，需要那麼多銀子？「什麼時候？」
「儘快吧，最好明天就開始。」顏青邊走邊答道。
顏修應了一聲，可以想見，接下來的顏家，怕是會比前幾天更熱鬧了。到了不遠的偏廳，顏青率先去了進去，顏修緊隨其後，一進屋便看到兩個陌生人，與江湖沒一點關係的普通人，這是做什麼呢？
顏青介紹道，「這位是黃掌柜，這位是李掌柜。」偏頭看向顏修，「這位是顏家的總掌柜，顏修。」
聽著聊了一陣，顏修才知道，原來把值錢的東西拿到當鋪里當掉，再請這兩個掌柜，是要開民間別坊，取名醫廬。
早在五十幾年前，由朝廷在民間開設了別坊，免費為窮人看病，但也只是看病開方子，另外道場的道人大多知道養生之法，也會免費給看病，同樣也是看病開方子，草藥鋪子也有，只是品種不全。
顏家對草藥的研究確實透徹，這一點有很大優勢，但是……顏修在心裡哼了一聲，這丫頭未免把這世道想得太簡單了。
這名為醫廬的民間別坊豈是那麼容易開設的？
醫廬選址在城中最熱鬧的繁華街上的兩層樓，辦理准許時頗費了一翻周折，衙門總是各種借口託詞，顏青當然知道其中的貓膩，便找到公子詭，公子詭雖然詫異，但因只是一句話的事情，也就賣給了顏青這個人情。派人給了句話，衙門就順利的批准了。
過了幾日，掌柜找木匠做了葯櫃及樓上的傢具，又上了藥材，樓上有幾間房供掌柜和夥計住著，另外幾間房供大夫行醫，施針推拿等，也算是物盡所用。
看顏青像模像樣弄好了醫廬，顏修心裡暗暗犯著嘀咕，心說若是不成，看你如何交代。
顏字醫廬，借著廟會，籌備開張了。
熱鬧的廟會，街上自然是人山人海。
這時聽到人群中有人說，「我剛剛在顏字型大小布樁看到件特別美的成衣……」
「是嗎？我們去看看。」
顏青站在顏記醫廬旁邊，鋪子開業，診費免十天，所以百姓來者甚多，顏青站在一邊，甚覺欣慰。
顏回站在對面的酒樓之上，眼睛看著顏青，目光變得幽深起來。
當一個江湖人被這種目光瞪視，或多或少，都會有所察覺，瞧瞧，連站在顏青身邊的顏並，都朝他看了過來。可顏青，偏偏什麼也察覺不到。論武功，她在顏家甚至都不如門口掃地的門童，說聰明才智、反應、學習能力，在顏家也並不突出，可是說到施毒用毒……在顏家怕是數一數二的，至今他仍未探到她的底……，真的很好奇啊，如果和她比起來，到底誰更勝一籌？想到此，一抹詭異的笑在顏回的嘴角漾開，看得旁邊的顏璐，顫慄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