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廣寒秋（7）
顏青譏笑更重了幾分，「命喪於此與命喪顏家有什麼區別，命喪此刻與命喪於明天的逃亡又有什麼區別，殿下何不聽我把話說完，對你，又沒有損失！」見殿下沒說話，顏青接著說，「府衙內，守衛與侍衛之間無聯繫，我們出了牢房，南北橫穿整個司寇衙，又在府內遊盪了一圈，世子才收到消息，這個時候才開始布局，是不是太晚了些？」
公子詭的臉已經漸漸鐵青色，「姑娘堂而皇之說了如此多，若再說不出個建議來，我倒是要覺得，姑娘是真的想死了！」
顏青哈哈一笑，「殿下，齊王想端平一個顏家，以顏家的防守及地域優勢，就算是出重兵，也不過是兩敗俱傷的下場，如今正值戰亂，這筆買賣豈不是很不划算！讓我來猜猜，這麼多年顏家為齊王辦事，不說功勞也有苦勞，齊王為何突然要端平顏家？」
顏青拿起茶杯，凝視杯中茶水，好一會兒都沒說話。接下來的對話必定決定她和顏並的生死。
此人為人低調不張揚，謙遜有禮，談吐風雅，與眾官員皆很和氣，就算下屬出現問題也不生氣，賞罰分明，一點也沒有皇親國戚的影子……再看為官以來接過的案子，無一不完美解決，所謂完美，既不麻利也不拖泥帶水，很是懂得為官的中庸之道……記得當時她看到這裡便把手裡的紙張扔到火盆里燒掉了，一手托腮一手食指敲打著桌面，腦子裡想的只有一個問題，他是真的中庸還是故意維持在中庸？如果是故意維持在中庸，那這個人就太過於聰明又藏的太深。
公子詭微眯著眼睛看著她，見她拿著茶杯只看茶中水，是怕茶中有毒嗎？還是，在想著該如何說下去？
「我猜想，正因顏家這麼多年為齊王排憂，且都是見不得人的事情，被顏回知道的秘密太多！」顏青冷笑一聲，秘密，只會讓人死得更快而已！「顏家地勢險要，又在林中設有毒瘴、陷阱、毒蟲，令人防不勝防，就算是顏家人也會有稍有不慎便落入圈套，朝廷想派重兵攻下顏家？恐怕還沒到顏家大門前便已經死傷大半，況且，顏家高手如雲，想抓到顏回剷平顏家，是不可能的事情。如今戰事吃緊，這個時候動用重兵做一件怎麼都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朝廷是不是太吃虧了點？」
她這個人真的樣子，倒真像在顏家一同生活兩年的顏青。
她又緩緩說道，「朝廷借江湖之手排除異己，這樣的事情自古就有，但依草民之意，這種利用關係畢竟還存在著風險，除掉顏家以後，齊王還是需要另一隻江湖之手，所以，不妨組織一個由王室把持操控的刺探暗殺組織。」
公子詭眼前一亮，扯了一下嘴角，道，「說下去。」
「這幾天我在衙內的牢房裡想了又想，想出了一個對齊王、殿下和我都有利的法子。我敢斷言，在情報網及刺探殺手這兩個方面，顏家都是江湖中數一數二的，那麼顏家可以幫助王室訓練一批刺探殺手，顏家挑選的，都是箇中高手……當然，我還會親自為世子大人培養一批刺探殺手，安排司寇衙暗樁，這些人，都唯您所用。」最後四個字，一字一頓。
毫無疑問的，這是一個讓人無法拒絕的好點子。
顏青見公子詭一直沉默，沉默就代表著事情有轉機，接著又緩緩說道，「至於顏回，我就替世子殿下殺了吧！」
公子詭聞言一瞬間錯愕的表情寫在了臉上，他靠向椅背，雙臂環於胸前，半眯著眼睛不信地看著她，「嗯？你肯殺了你師父？如今的江湖已經這般血腥了嗎？倒是聞所未聞！」
顏青嘴角輕輕上揚，笑容真誠地看著他，「顏家本就不是按常理推想的，當年顏回連殺了兩位護法和家主才坐上那個位置，我想除掉他，坐上家主的位置又有什麼奇怪的呢？」見公子詭面露疑惑，似不知道顏家的這一段歷史，便笑道，「看來世子殿下的消息不太靈通呢？這件事並不算什麼江湖秘事，殿下竟不知，那當真要好好考慮我的建議了！」
公子詭微微一笑，話鋒一轉，「姑娘需要我拿什麼換呢？」
顏青嘴角翹翹，跟聰明人說話，就是夠直接夠省事，「您有了刺探殺手，我又幫您殺了顏回，您功成名就，立了大功，我也順利成為顏家家主，到這為止，看起來都不錯，可是殿下，斷了與朝廷的財源，那豈不是要顏家喝西北風，我坐上顏家家主那個位置又有什麼用？遲早會因為顏家弟子不滿於喝粥而把我殺了……」
公子詭目光灼灼，「姑娘籌謀得如此周密，想必已經想好了，不妨直說吧！」
聞言顏青忍俊不禁，「世子殿下果然是爽快人呢！我想，我要真金白銀齊王恐怕也不會給……我要薊、箻、栢這三座城池的官鹽權三個月！」
公子詭哈哈大笑，彷彿聽到了一個天方夜譚，顏青也不惱，只等著他笑夠了，聽他說道，「這跟要真金白銀有什麼不同？三座城池三個月？不用回齊王，我便可以拒絕你了！」
顏青也跟著笑，「那世子殿下您覺得，齊王會答應給多少呢？」不焦不躁，有商有量。
這是給他留了砍價的空間嗎？
公子詭沒有正面回答，「這要明天面聖以後才能答覆你，我會儘力而為，君子之約，定不負卿！好吧？你也累了，我會著人安排你們休息！」
此次談話告一段落，管事帶著二人前往西面廂房，「這兩間房是衙內最舒適乾淨的房間，還請二位早些歇息。有什麼事情儘管吩咐。」說著就要退了。
顏青忙叫住管事，「兩間房太麻煩了些，一間房便可。」
「這……」管事遲疑了一下，「一間房裡只有一張床，並沒有隔間……」
顏青一笑，「無妨！那就麻煩您了。」
見管事一臉的不可置信，顏青淡笑不語，直等管事出了房間，顏並關上房門，她這才收起笑臉，頓覺一身冷汗透了衣衫，腿也發軟，跌坐在床上，顏並倒了一杯水給顏青，拖著凳子，坐在了她身邊。
她拿杯子的手還是抖的，以往出去執行任務也是在暗處有計劃行事，失誤的機會甚少，與顏回鬥志斗勇也無關生死，顏回圖的是樂子，她給就是了，而這一次，與死亡擦身而過的感覺是這樣的無力的感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