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運籌帷幄
太和二十九年,鄴城,齊王宮。
這一年是多事之秋,秦楚兩國大舉來犯。
城池一座座潰敗,一道道請求支援的摺子送到他面前。
齊王年事已高,他坐在龍椅上,第一次覺得如坐針氈。
然而,齊再沒人能出戰。
幾位年老的將軍都告老還鄉,剩下的,都不過是紙上談兵罷了,動真格的,一個也上不了戰場。當年的聞人大將軍如今已歸隱山林,過著閑雲野鶴般的日子,下個棋都要想很久。
他常常在想,如果他一直做他那個碌碌無為的七皇子,日子會不會好過一些。
當年的公子詭不願坐這個位置,是因為知道這個位置的辛苦嗎?
如今他的身子也漸漸不行,才過去二十幾年,他突然懷疑他的江山是不是要葬送在他的手裡了。
有老臣獻計,請聞人遠的長子聞人笑前來一解燃眉之急。
聞人笑,當年殿試的時候他見過一面,印象很深刻。
那個孩子長的不像聞人遠。他問那孩子的時候,那孩子眉梢一挑,淡笑著說,我長得像娘親多一些。
是嗎?他聽完以後沒有說話,那一抹淡漠的笑,真像他的一位故人,一個若不是心慈手軟,就徹底打垮自己,成為帝王的故人。
如果用了聞人笑,那會不會威脅到自己的江山呢?
他已經猶豫了幾天,再不能猶豫了。
再見之時,他險些失態愣在當場,這個孩子已經滿身的江湖俠氣,就像,他在皇宮裡第一次見到的公子詭一樣,笑起來肆無怠懈,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你,袖子挽到胳膊,甚至有些散亂的髮絲在飛揚,公子詭幾天後,就變得著裝一絲不苟,臉上的笑永遠都是保持距離的淡笑,他知道,一定是誰提點他了。
「草民聞人笑叩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聞言這才拉回記憶。
「聞人笑,如今國難當頭,你好在也是文進士武狀元,可願領兵出征?」
聞人笑跪地領兵,「草民願意,只是草民有兩個條件,還請陛下成全。」
齊王眉頭微微皺起,這個聞人笑可是公子詭的孩子,當年的王位若是自己沒有搶,也許就是公子詭的了,公子詭便會傳給這個孩子,當下便有了戒心,聲音不怒不喜,「什麼事?」
「回陛下,草民可以帶兵出征,但不能挂帥,這是母親的命令,草民不能違背。」
齊王很是詫異,一般不是應該要求加官晉爵嗎?他怎麼是要求不要官職呢?「另外一個條件呢?」
「回陛下,另外,草民有勇而無謀,亦不會奇門遁甲之術,特請陛下下旨召回玉門關守將公子無虧,調兵遣將,運籌帷幄,方能奪回失守之城,取得勝利!」
齊王這才想起遠在邊關的這個兒子,論謀略,這孩子確實是難得的人才,也是華夏極少能精通奇門遁甲之術之人,是他忘記了。
他聲音低沉,「寡人准奏。」
於是整頓糧草,下旨召公子無虧即刻回鄴城。
玉門關。
公子無虧收到六百里加急旨意非常詫異,打開旨意一看,登時臉色一變。
與幾人很快收拾了細軟便即刻啟程,前往鄴城。
兩個丫鬟和老夫人隨後出發,由劉平安護送。
馬車較慢,公子無虧執意騎馬,每天只休息幾個時辰,到驛站就換馬,以最快的速度到了鄴城,此時糧草已經出發了。
疲憊不堪地趕路,導致他臉色發白,他得到的消息是齊國已經丟了七座城池,其中最主要的就有三座,而今州城又是重中之重。
這七座城池,距離鄴城也不遠了。他面色凝重,與聞人笑看著地圖商量對策,他手指在地圖上輕點,緩緩說道,「首先要打破秦楚的聯合,阻止楚國的腳步,然後才能專心對秦。」
聞人笑也皺著眉,「打破聯合,談何容易?」
公子無虧嘴角露出一抹詭魅的笑容,「從楚太子下手。」
聞人笑不知他在打什麼主意,說道,「如今我們有十五萬大軍,今日啟程,三日後到達蔡州城,秦軍也即將打到蔡州城了,到時又如何?」
公子無虧眼睛冷冷地看著地圖,緩緩說道,「戰場上千變萬化,我們先出發吧!」
十五萬大軍浩浩蕩蕩,連綿數百里,就這樣啟程了。
第一日晚上駐紮在營地,公子無虧與聞人笑在營帳裡面繼續研究地圖,辰凌也女扮男裝陪在一旁。
深夜,走出營帳,公子無虧找了個借口支開辰凌。
聞人笑當下便知道他有話要說,便也不走了。
公子無虧目視前方,說道,「聞人,不掛官職,是公子詭的臨終遺命嗎?」
此言一出,聞人笑少有的露出了驚愕表情,頓了很久才說道,「你想說什麼?」
公子無虧目光飄忽,好似在看很久之前的童年,他淡淡笑了,「你的父親公子詭,我見過,你小我三歲,所以我當年,有幸見過你的父親,前三皇子公子詭。」
聞人笑面露震驚之色,他在很小的時候便知道父親不是聞人遠,而是一位皇子,只是這位皇子的身份隱秘,無人敢提。他便一點也不知情。
「父親,是一個什麼樣的人?」聞人笑壓制住自己內心的悸動,緩緩問道。
公子無虧說道,「那時的我,總是臟髒的在宮裡偷偷跑著玩著,後來遇到一個喜歡把袖子挽到胳膊肘的男人,這男人總是給我帶好吃的,還帶著我飛來飛去,很有意思,後來我便與這個男人學功夫,開始很苦,我也想飛,可是等我真的能小飛一下的時候,這個人已經消失了,很久以後我才知道這個人是父王的三哥,大家都喚他公子詭,已經死了。」
公子無虧嘆息了一聲,「你也知道,我童年黑暗,可是正是因為有這麼一個人,才讓我的心一直朝向陽光,他是我人生的啟蒙先生,他教導我的話我一直記得,並一直那麼做著。他說,比起手握權勢位居高堂,更應該為天下蒼生著想。他說,出身天註定,無力改變,我們能做的便是努力生活,不說留名青史也要無愧於心。他說,不必看重得失,取捨間必有得失。」說完,他看也沒看聞人笑,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