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退婚禮書
她甚至已經忘了對劉平安說「你吃飯了嗎?」
今日與以往不同,以往她可以欺騙自己,今日卻不能了。
她連劉平安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如果他被迫娶那位鄭國公主,那她一生都不嫁了。
她把脖子上的骨符拿在手裡,這原本是他的貼身之物,如今也沒有什麼意義了,她想扔進盒子里,終究沒有捨得,有重新掛在了脖子,貼身放好。
她不問,不去,不想,看他到底要如何?
這樣想著,卻也非常難過,感覺心裡像有千萬根銀針扎她,她甚至在想,該不該參加他的婚禮,她該送什麼,然後帶著娘親又該去哪裡。
她躺在床上,突然間毫無睡意。
這時,丫鬟茉莉在門外敲門說道,「姑娘,平安說殿下要宴請姑娘,請姑娘移步月下亭。」
辰凌愣了愣,心突然一揪,難道琪霖要對她攤牌了嗎?是不是要告訴她,他不能違抗聖旨,所以只能娶了鄭國公主,這是退婚宴吧!
就算是退婚宴,也該美美的赴宴,「茉莉,進來幫我梳妝。」
「是。」
茉莉走了進來,為她梳了靈蛇髻,又換了身黑色的齊胸襦裙,黑色在這個時代是很莊重的顏色。
她的臉上化了淡妝。
「姑娘今天真美,殿下一定喜歡。」茉莉由衷地說道。
辰凌心頭一緊,他會喜歡嗎?就算是喜歡,也無法拒絕聖旨吧!
她露出一抹微笑,只當這是最後最美好的回憶。
腳步輕盈,前去月下亭。
就見遠遠的,看見院中的涼亭,亭邊由紗幔包圍,微風拂過,紗幔隨著風舞動。
亭中站著一個人,看起來有些落寞,厚實的披風披在了那個挺拔的身影上,他比以前又瘦了些。
她一步步走了過來,那人聽到聲音便轉過身,看到她,不自覺地微笑,異色雙眸有著不一樣的色彩,她已經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她也露出一抹笑,行禮道,「凌兒給殿下請安了。」
公子無虧一驚,忙扶起她,「凌兒這是做什麼?」他有些咳,又說道,「這幾日剛到玉門關,還習慣嗎?我沒有打擾你,是想讓你與你娘多聚聚,我也有些事情要忙。」
辰凌點點頭,心裡卻在問,忙什麼呢?忙著與公主在一起嗎?忙著為公主洗手做羹湯嗎?
他拉著她坐在了亭子里,侍從遠遠地候著,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
桌子上的菜不多,但都是她喜歡的,看得出來是用心了。
她心裡暗道,好了,我也來了,你想說什麼就儘快說吧。
公子無虧一副為難的樣子,「凌兒,有個事情我不知道怎麼開口。」
來了來了,辰凌卻突然覺得一陣心痛,她笑著擺擺手,覺得自己笑得好違心,「琪霖,有個曲子我想彈給你聽,可好?」
公子無虧覺得奇怪,點點頭。
辰凌向外面招了招手,芍藥抱著一把琵琶快步走了過來。
辰凌抱著琵琶,心裡有些感傷,她抬眼看著他,「琪霖,這首曲子一直想彈給你聽,如今終於有機會了。」
她垂眸,若是再不彈,怕是真的沒有機會了。
她手指輕彈,悠悠揚揚的旋律響起,這是一曲民間小調,名為《嘆兮》。
縱橫黑白兩子心,風依蕭木簫倚琴。
繁花落盡仙境處,人間無處可安身。
碧落黃泉兩難尋,彼岸花葉兩不知。
琴里歌聲聲聲泣,明月染霜霜染人。
花開雪落十年間,年年尋君君不還。
夢裡桃花瓣瓣落,三生石前再相見。
醒時濕襟淚眼濁,蒼蒼白髮意難連。
唯求來世不相忘,白衣黑髮十指牽。
公子無虧面露震驚之色。
很早以前凌兒給他講過一個故事,男子風流倜儻才高八斗,女子亦是巧笑倩兮才華橫溢,兩個人門當戶對,自小一起長大,他作詩她寫詞,他吹簫她談琴,他與她棋藝上也是不相上下,她在攻守之間更是不讓鬚眉。這兩個人本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新婚燕爾,偏偏時值戰亂,家道中落,男子被征了兵,后再無音訊,女子與家人失散,流離失所,年紀輕輕卻是滿頭白髮,這一分別,就是十年,女子鬱鬱寡歡而亡。
他聽過之後,提筆寫了這詞,卻被她添了調子,成為了一首悠揚的歌。
他內心感慨萬千,若不是那些誤會,他們之間何至於走這麼遠?
辰凌放下了琵琶,好像了了一樁心愿一般,起身為公子無虧倒茶,「琪霖有什麼難處,儘管說與凌兒知道,凌兒必為琪霖分憂。」以後,恐怕沒有機會喚他琪霖了吧?
公子無虧抬眸看向她,只覺得她很美,她的凌兒打扮起來,可不輸給旁人。
他倒是不知該怎麼說那件難事了,拿起銀筷為她夾了一口菜,「嘗嘗今日的菜有什麼不同?」
辰凌心不在此,夾起來僵硬地送進嘴裡,味同嚼蠟。
還能有什麼不同,不就是菜嗎?她沒有說出口。
公子無虧見她如此,倒有些失望,不過也不甚在意道,「這些是我親手做的菜。」
辰凌一怔,再次低頭看過去,原來都是他做的,那位鄭國公主應該已經品嘗過了吧,想到此,連笑都覺得僵硬,「琪霖辛苦了。」她違心說道。
「怎麼不好吃嗎?不合胃口嗎?要不要讓廚房再做幾道菜?」公子無虧問道,他以為她會喜歡的。
辰凌搖搖頭,畢竟他做給她吃了,她笑了笑,「太好吃了,太感動了。」
原來如此,公子無虧又為她夾了幾口菜,她慢慢品嘗著,體會著他的最後一份心意。
「凌兒,有件事情,我不知道如何開口,就是覺得委屈你了……」
辰凌垂眸,眼淚差一點就要流出來了,兩個人走出困境,他身邊又多了身份高貴又傾慕於他的公主,而她又是什麼呢,不過是個原本已經死去的人,不過是罪臣之女,身份都不如一個商戶之女,她有什麼資格要求他一夫一妻?要求他待自己如初?她平復心情,憋回眼淚,抬頭說道,「琪霖有什麼難處儘管說。」
公子無虧從衣服內側拿出一份錦帛,遞給了她。
她覺得奇怪,伸手接過,打開來看,發現儘是一些金釵布匹等等,原來是禮書。
她淡淡笑了,是退婚的禮書嗎?她問道,「琪霖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