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燭下孤影
鄴城。
深夜，一柄燭台。
悶熱的夏天已經過去，晚上的涼風微微拂著面，平安想關上窗戶，怕殿下著涼，被公子無虧阻止了。
近來他很喜歡吹著風，每次吹著風他便能想起坐在窗邊的那個姑娘閉著眼睛感受著微風拂面的樣子。
公子無虧合上書，站起身。
平安非常默契地為殿下掌燈，前往辰凌曾經住過的那個小院子。
曲徑通幽，走了很久才走到一處院落，院子的門關著，平安推開門，公子無虧抬步走了進去。
院子里已經很久沒有人了，但仍然是凌兒離開時的那個樣子，連她隨手掛的燈籠也沒人敢摘掉。
每天院子里都有人打掃。
見殿下進了屋門，劉平安便會打開窗戶。
公子無虧便會坐在桌邊翻閱著桌子上放著的凌亂的紙張，都是一些她的讀書見解，或者是所感。
她的字有些特別，他們用的毛筆都是大的，只有她特意要求工匠做了幾支細小的毛筆，寫的字也是一些小字，但是很娟秀漂亮。
偶爾她也用大毛筆，寫的字較草的時候便是心情煩躁的時候，通常這個時候她會很沉默。
小桌子上的棋盤還在那裡放著，棋子也是那麼擺著，殿下翻完字便會坐在棋盤前，棋子擺放的樣子還是那個姑娘離開前與殿下下的最後一盤棋，據說這次那個姑娘優先，即將勝利的時候，殿下有事離開了。
有一次棋子擺放的位置有稍微的變化，定是丫鬟擦灰的時候弄錯了位置，殿下坐下的時候便一眼看到了，挪到它該在的位置上。
像以往任何一次殿下過來一樣，坐在那裡巡視一圈，有時嘴角帶笑，有時嘴抿著，他知道，殿下又想起姑娘了。
他會為殿下沏一杯果茶，殿下的口味越來越刁了，有時候殿下很滿意，會面帶笑容，有時候殿下的眼裡毫無溫度。
其實殿下過得很苦，他在旁邊看得很明白，只能說是天意弄人。
離開的時候劉平安吹滅了蠟燭，關上了窗子，殿下這樣的一面，也只有他能看見。
平日里殿下都偽裝成銅牆鐵壁不會痛的樣子。
「殿下，回寢房休息嗎？」劉平安問道。
公子無虧皺了皺眉，搖了搖頭，「回書房。」
劉平安想說些什麼，想勸殿下早些休息，這麼熬著凌兒姑娘要擔心了，然而，最終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到了書房，平安掌燈，便聽門外有個聲音說道，「殿下，白羽回來了，查到了公子錚和姑娘的消息。」
公子無虧聞言猛地抬頭，壓抑著自己激動的心情，「進。」
白羽風塵僕僕走了進來，單膝跪地，低頭拱手道，「啟稟殿下，已經打探到公子錚和凌姑娘兩個人在一起，到了齊國邊境小鎮，有大夫為公子錚診治嗎，目前人已經離開。」
公子無虧皺眉，他們兩個人怎麼在一起？「消息可靠嗎？」
「可靠，程信也出現了，白羽親眼所見。」白羽斬釘截鐵地答道。
公子無虧放下心的同時，竟有些失落，他不知道原來這兩個人竟走到了一起。仲孫無虧，現在你該放心了吧？可是，為什麼有些難過？
白羽接著說道，「我在回程的時候得到消息，宛州城的守城將軍冉德威玩忽職守，已經被巡撫大人關押。」
公子無虧沉默不語，腦子裡很快便想到那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冉德威？」如果他沒記錯，這個老人是個兩袖清風慈祥的老人，怎麼他也犯事了？難道他看錯人了嗎？「已經被收押了？」
「是的，目前證據確鑿，再過幾日就要押送京城了。」白羽答道。
公子無虧一凝眉，怎麼可能，那個老人怎麼可能玩忽職守，他可是曾經教導過自己的先生啊，由他守著邊境對大齊也是一種保證。怎麼突然收押了呢？
少年時朝堂里沒人願意做他的先生教他學問，他一直是在學堂里跟著一些貴族子弟一起學習，後來再大些，需要進行專門的軍事學習的時候，沒人願意教他，是啊，誰願意與一個轉世的瘟神扯上關係呢，彼時的他非常沮喪，是那時還沒有外派的冉德威老將軍主動請纓幫助了他教導了他，那樣一個不為名利的人如何會玩忽職守？他不相信。
老人家年紀已大，若是這樣折騰一番，命也去了半條，他要親自走一趟。
幸好最近無事可做。「平安，你去準備一下，明早備馬，前往宛州。」
劉平安遲疑了一下，才答道，「是。」
陛下前陣子見殿下臉色蒼白，讓殿下好好休息才沒有給殿下差事做。現在殿下又要出去了。其實他也想問，到底是去宛州找冉將軍，還是找公子錚，還是找姑娘？
二殿下公子無悔已經被放出來了，而且通過以前自己的關係慢慢恢復了自己的權利，倒是殿下，離權利中心越來越遠了，讓他這個下屬都很著急。
第二次天還沒有亮公子無虧便出發了，只帶了兩個人，白羽和劉平安。
三人馬不停蹄，馬累了便到驛站換馬，人睏乏了就睡上一個時辰。
公子無虧眼神凜冽而冷漠。內心卻嘲笑著自己痴傻，心裡暗道，仲孫無虧啊仲孫無虧，你到底是想去看冉將軍還是想去看她？
走在路上的時候，公子無虧陸陸續續聽到了一些傳聞，原來公子錚在路上遇襲，那麼驚險，幸好有辰凌暗中跟蹤救了他，兩個人躲過墓地的棺木中，也掉到懸崖下。
若是有他在，公子錚何故如此？
若是有他在，凌兒又怎麼會如此狼狽？
「殿下，我們休息一下吧？」劉平安說道。他見殿下的唇色太過蒼白，大病初癒，又不好好修養，如今更是在外奔波，這樣下去如何是好？
公子無虧搖了搖頭，如果再跑上半天，就要到邊境了，他捨不得休息。
「那平安去買個馬車，殿下也可以在車上休息。」劉平安擔心地說道。
公子無虧又搖了搖頭，「車馬有點慢，還是快些趕路吧！」說完策馬揚鞭，直奔大齊邊境。
他的內心那麼迫切，可是，等著他的到底又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