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四 斷肢
「斷了腿的士兵也很不少么……」
就是這樣的一句話，讓夏雲初站到了隋弁面前。
隋弁聽了夏雲初的提議，微微睜大了雙眼，一手抓住了夏雲初的肩膀，「你說什麼？」
李順看了一眼隋弁的手，皺了皺眉頭。
夏雲初也被這突如其來湊近的臉嚇了一跳，趕緊要朝後縮。但她肩膀都已經被隋弁抓住了，要躲也躲不開，只能是苦著張臉伸手推了推隋弁的臉，嫌棄道，「你先……把我放開。」
隋弁這才省起自己面前抓著的是個小姑娘，趕緊嘿嘿一笑，放開了夏雲初的肩膀，一邊拍手道，「哎喲，你瞧瞧我，還是不習慣嘛。沒什麼沒什麼，你就當我根本不知道你是個姑娘嘛。」
夏雲初無語。
她可沒想要跟隋弁掰扯，生怕話題會被隋弁帶到溝裡邊去，趕緊講，「我這只是來同你商量，看看能不能將我想的那種假肢給製造出來。順子哥說，軍中有不少士兵都失去雙腿，行動不便。我想著若是能用木頭機關為他們補上雙腿，那應當是個好事兒吧。」
「你把你的想法仔細同我說說么。」隋弁十分認真地講。
「也不需要什麼太複雜的機關。」夏雲初一邊說著，一邊從旁抽了紙筆，開始在那粗糙的宣紙上畫起來，「仿照人腿的模樣，有這樣的粗細大小，應該就能安在人身上了。就是這固定之處需要做個皮扣子。然後在膝蓋的位置做個齒輪，一直將開關延伸到大腿左右位置，若是想要坐下之時，可以打開開關，緩緩坐下。要站起來的時候，則是反推開關，將人撐起，然後再將開關鎖死。」
夏雲初慢慢地將自己的構想畫了出來。
她從來沒有拿過毛筆，也沒有學過工筆畫，勾出來的那個假肢的結構圖相當的潦草。
不過，以她夏雲初鄉下娃子的出身，倒確實不可能學過什麼工筆畫一類的東西。她甚至是在心中不住提醒自己，才沒有在那草圖上邊添上文字說明——就是她添了，旁人恐怕也看不懂。她雖然會看繁體字，可卻不會寫，要寫上一堆簡體字，旁人只會覺得她在鬼畫符。
隋弁卻並不嫌那草圖簡陋。
他將那張草圖拿到面前，仔細看了看，忍不住連連點頭。
夏雲初瞧了瞧他面上的神色，見他沒有反對，這才繼續開口，道，「我只是有這麼個想法，細節卻是不懂。像是這膝蓋關節上的齒輪該怎麼去做，我就想不明白。但軍備大人喜愛研究這些，我想……你應該是能將這東西弄出來的吧？」
隋弁的眼睛還在盯著那草圖看，只是用鼻子應了夏雲初一聲。
夏雲初也沒料到隋弁會如此重視她對假肢的構想，反就有些驚訝。
李順並不很清楚他們所講的那假肢是什麼。他都沒湊到前邊去看那草圖，光是聽夏雲初講，根本聽不太明白。他本來對這東西沒什麼興趣，可見到隋弁這樣重視，頓時也就跟著好奇了起來，不住地拿眼睛去瞅那邊的草圖。
夏雲初百無聊賴地在旁邊站著，見到李順滿臉好奇的模樣，乾脆就拉了拉李順的袖角，小聲問，「順子哥，你也好奇那假肢么？」
李順想了想，道，「我不懂機關術。但若是能讓斷腿同袍重新站起，也是功德無量的好事。」
夏雲初正想開口，卻被打斷。
隋弁卻已經將手上的假肢草圖給放了下來，然後轉頭看著夏雲初，滿臉興奮地講，「好好好，這中間的機關你交給我，我保管給你折騰出來。不過……這東西，你是打算就這樣交給我？」
夏雲初一怔，都沒反應過來隋弁話裡頭是個什麼意思。
隋弁看了看她，慢慢道，「這可是能賣錢的東西。大秦如今還是戰亂，不到哪呢過將這推出去賣的時候。可等戰亂過去以後，可就能轉手賣出去了。除了大秦傷兵，可還有許多國家都還活著些殘缺之人。」
「哦，賣專利呀。」夏雲初小聲地嘀咕了一句，搖搖頭，道，「我沒想過要用這東西來掙錢。我不過只是有這樣的一個想法，若是放到我手上，我可沒辦法將它變成真實的木工機關。況且，想要做這生意，機關本身也瞞不住旁人，須是有個龐大的家族，能做到價廉物美、做工精良又有信譽，才能做得起來。我么……拿著也是無用。」
隋弁的眼神本是一直看著那張草圖的，聽到夏雲初的話，這才驚詫地抬起頭，緊緊盯著夏雲初，道，「我聽說，你是山間獵戶之女……」
「……我隨口說說罷了。」夏雲初攤手道，一點兒也不臉紅。
那確實就是她隨口說出來的掩飾身份。
她現在所展現出來的東西，在這時空已算得上是有些驚世駭俗。她並不害怕展現這些，因為現在宋天岳是隋弁都還需要她。這兩人的性情她看在眼裡，斷不是那種過河拆橋的人，而且，他們也都不笨。
「我師父是個異人。」夏雲初想了想，斟酌著開口，「大秦可能已經沒人記得他的名號了。我跟隨他的日子不長，但卻從他身上學了不少東西。要不是他仙逝，我才不會淪落到這軍中來。」
她面上的神色十分認真，一點兒也不像是在撒謊。
隋弁頓時就被她這個謊話唬得一愣一愣的。
就是在夏雲初以前生活著的那個世界，偶爾也總會有一些退居深山數十年才被發現的人出現在新聞報道上，更不要說是現在這麼一個絕對閉塞的古代，在山野之中生活著能人異士，絕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夏雲初見自己這個謊言鎮住了隋弁，心中也是大樂，面上卻是裝出一副淡然的神色，講，「這些是我師留下的奇思妙想，還輪不到製造出來，就已然仙逝。這些對我而言無甚大用，但卻能經由隋家發揚光大。我也不求什麼回報，就以這假肢構想，換你在軍中全力助我。」
隋弁一聽，頓時笑了起來，「你就是不把這假肢的構想給我，我也必然要助你。誰叫我是這秦軍的軍備官呢。這草圖我暫且收下，日後隋家若是得了好處，必定不會忘記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