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 糧倉（一更）
夏雲初顫抖著手指，在傷兵身上上下摸索。
這傷兵也不知是淋了多久的雨，渾身濕漉漉的，連著後背貼近地面的地方也全是皺巴巴的和了泥濘。夏雲初一手探到傷兵身上，摸到的布料也完全被浸透，根本分不清上邊沾著的到底是雨水還是傷兵的血液。
「你有沒有打火石？你告訴我，我就給你止血。」
夏雲初實在無法在這樣混亂的情況下找到打火石，乾脆就又湊到這傷兵耳邊，咬著牙低喊。
「呃呃呃……」傷兵忽地發出一聲高亢的呻吟，渾身抽搐了一下，「腰、腰……后……腰……」
「后腰？」
在這暴雨當中，夏雲初也沒辦法很迅速地找到傷兵的后腰。她伸手摸了許久，小心避開對方的傷口，好不容易才摸到了腰帶。
這時候也顧不上什麼男女之嫌，她趕緊伏下身子，雙手順著對方的腰帶亂摸，果然在附近摸到了幾塊有些稜角的小石頭。
夏雲初心中一喜，本能地認為那就是打火石。
她並沒有食言，拿到了打火石以後，隨手從身上扯了些布巾出來，按到了地上那傷員的傷口上。被她帶在身上的布巾，也同她一樣，在這暴雨當中被澆了小半夜，根本不可能有多乾淨。
只是，現在也不是在意這些的時候了。
夏雲初一手用布巾按住了那傷員的傷口，另一隻手抓住對方的肩膀，好不容易才將他推翻過去，讓他翻身以傷口朝下的姿勢躺在了地上。
「這麼躺著按住傷口，你……你……至少還能活一陣。如果沒人找到你，或是被地上積水淹死，那就不要怪我了。」
夏雲初喃喃地說了一句，一邊喘息一邊扶著膝蓋站起身子，辨清了方向，就朝著李順所在的地方奔了過去。
有閃電劃過的時候，路上才稍微有些光亮，而她身上穿著的又是沉重的皮甲。
夏雲初覺得自己在路上飛奔，可實際上卻並沒有跑出去多遠。
她手中緊緊握著那幾塊打火石，一直跑到營帳前邊，途中也不知已摔了多少次。她再伸手去擦的時候，臉上沾著的已經不是雨水，而是滿臉的泥濘，可能還有摔擦出來的一些血污，可她已來不及在意了。
一直跑到營帳附近的時候，她才忽地發現那邊打鬥的聲音好像更大了一些。
先前她離開的時候，已經有不少人圍住了李順，可現在她拿了打火石回來，這打鬥的範圍竟一下子變得大了不少。
那些糧倉附近本已經沒有敵軍，可現在在糧倉前邊，竟然也閃過兵刃的反光。
暴雨的天氣實在太過糟糕，就是天上有閃電掠過，也不一定能看清人的輪廓。但在這模糊之中，刀劍交擊時候冒出的火星和刀刃反射的光芒，卻非常顯眼。
夏雲初本以為自己去了有些時候，再回來可能會見到李順受傷，卻不料那邊圍著李順的敵軍還在吵吵嚷嚷地想要把李順打趴下，四周卻不知怎地多出了無數分散戰鬥著的人，讓她一些就茫然了起來。
她想起自己離開以前，附近傳出的微弱喊殺聲，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援軍殺上前來。
只不過，即便來的當真是援軍，可對李順卻也還是沒什麼幫助。
那些援軍被零散的敵軍攔在了營帳這一頭，而李順早就被人在身邊圍了一圈，逼到另外一個角落裡邊去了。援軍似乎也有往前衝殺的意思，卻一時被絆在了這外頭。
夏雲初著急得很，又看不清李順那邊是什麼情形，只能從傳來的聲音進行猜測，實在是讓她焦慮得要命。
她左右看了看，也沒太看清四周的情形。
不過，那些正在戰鬥著的人也沒有注意到她遠遠地站在戰場邊緣——如果這樣混亂的局面還能稱之為戰場的話。
夏雲初小心翼翼地繞開那些打鬥著的人群，眼中就只看著面前的糧倉，好不容易才終於又跑回到了糧倉的角落當中。
這期間她也不知有沒有再踩到什麼人，可這刀光劍影的時刻，她都顧不上這麼多了。
一蹲到了糧倉角落，夏雲初就趕緊將手中已經握得溫熱的打火石拿了出來，用顫抖的雙手去碰撞摩擦，希望能打出火星來，點燃面前厚重的軍糧營帳。
她從早上開始就一直沒有合過眼，又在夜雨之中澆了大半夜，渾身冰冷冰冷的，這時要打擦打火石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手指已經凍得完全沒有知覺了。別說是要擦打火石，她甚至根本就握不住手上的東西，一下就掉到了地上去，害她只能慌慌張張彎身去摸。
「啪」「啪」「啪咔」
石頭撞擊的細微聲音，在夏雲初耳中卻好像是雷鳴一樣。
她緊張地握著手中那兩塊細細的石頭，用力拍擊摩擦。
到了一刻，她就格外懷念起以前那種叫打火機又或者是火柴的東西來。
打火用的石子沒有經過仔細雕琢，上頭還有天然的稜角，夏雲初緊張地捏著兩塊火石不住敲打，還沒有打出火星，就已經將自己原本白嫩的雙手擦出無數血痕。
她手指雖然已經凍得麻木，可正因為手上還凍著，那些傷口才愈發痛起來，叫她都有些拿不住手上的石子了。
在軍中生活了小半年時間，夏雲初本是已經學會了打火石的用法。可現在也不知道是太過緊張，還是因為漫天暴雨實在太過殘暴，她不住敲打手上的石塊，卻根本沒有能擦出任何一點火星。
她眼角餘光甚至見到旁邊打鬥著的人刀劍相撞時候冒出的火星，氣得她都想要將手上的打火石拋開，換兩柄長刀來這哐哐的敲。
四周沒有人注意到她。
幸虧是這樣暴雨淋漓的天氣，根本沒有人猜到她會想在這種天氣裡面火燒糧倉。
夏雲初發現自己實在沒辦法擦亮打火石，只得微一跺腳，一手將打火石塞到了腰間的小背包裡頭，摸索著營帳就想要往前走。
她想嘗試著摸到糧倉裡邊去，看看能不能從裡頭點火將糧倉燒起來。